那年,那场雪

版次:011    2024年01月25日

□莫测

重庆主城,难见下雪。那年冬天,主城却突然下雪了,下大雪了。并且一下就是一个夜晚,一下就是铺天盖地。

雪落无声。那天晚上,我们照常看《笑傲江湖》,照常晚安就寝。窗外除呼啸而过的汽车引擎声之外,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声响,包括风声、雨声、狗吠声。雪,就是在我们的不经意间,像杜甫笔下的春雨,轻脚轻手地潜来了。清晨,田原、小径、树梢,全都银装素裹,亭亭玉立,俨然一个银色世界。

看着如此声势浩大、盛况空前的雪,我完全没有了早餐的欲望,牵起泰迪就直奔小区花园而去。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踏雪、赏雪、吻雪、亲近雪。

天空,一片蔚蓝,像打翻了蓝墨水瓶子。

鱼鳞般片片瑞雪相邀汇聚到一起之后,有的成了圣诞老人,有的成了白马王子,有的成了展翅白鹭,有的成了冰雕塑像。连曲曲弯弯的小径,都成了一条条冰清玉洁的项链。

围墙旁那棵被害虫蛀空了的杨树,在大雪面前毫无抵御之力,沉重地倒在了雪泊之中。唯有腊梅红梅安然无恙,还躲在叶层雪缝浅浅窃喜啦。真是“梅花欢喜漫天雪”啊。

第一次看到雪的孩子们兴奋异常,他们完全忘了寒冷,也不听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呵斥劝阻,一窝蜂涌进雪地,捏雪团,撒雪粒,滚雪球,垒雪人,打雪仗,吃雪花……玩得欢天喜地。大人们也没闲着,把大地当幕布,把瑞雪当背景,或站或坐或依或靠,心满意足地定格着各种姿势。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雪的泰迪,开始有些茫然,有些惊诧。嗅嗅无味,触触冰凉,踏踏松软,它似乎在想:“这是云朵,还是棉团?”还没想明白,它就跟着小孩子的屁股,在皑皑雪地里奔跑了起来,追逐了起来。把雪花,裹了一身;把喜悦,洒了一地。

意犹未尽,我们驾车直奔南山,欲登高远眺,看更多的雪,赏更远的景。然而事与愿违,那场雪已经惊动了重庆所有主城人,他们纷纷驾车奔向了一江之隔的南山。天刚拂晓,那汽车就从山麓堵到了山巅。看到车展般的汽车长龙,我们不得不望山兴叹,马上把方向盘一打,欲择小路而遁,哪知小路也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我在路边捧了一把雪,揉揉,揉出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再揉,又揉出了“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如此窈窕的瑞雪,如此多情的精灵,如此难得的赏雪机会,我们怎能轻易放弃呢?为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冲出车阵重围的我们,马上朝滨江路方向飞奔而去。但那儿的雪稀稀拉拉,不成气势。

无奈,我们只有打道回府。

那晚,我几乎没睡,我通过微明的灯光,不断张望窗外夜空,期待雪的再次光临。我想,雪不论何时到来,我都会用八抬大轿去迎接她。然而,她一去不返,都八年了,再也没有见到她的芳踪。

雪,对于重庆人来讲,太难得,太金贵,太奢侈了。那场雪,让诗人尤尤彻夜难眠,灵感大发,一口气写下了五首诗。把雪,写了个明明白白,完全彻底;把情,抒了个酣畅淋漓,一览无余。那场雪,猛然间闯开了理工男白云的文学细胞,他一气呵成了被文学杂志主编称为写雪景写得最动情、最出彩的一篇散文《雪恋》。在白云的笔下,那不是雪,那是他初恋时的怦然心动,那是他朝思暮想的维纳斯。

那场雪的场面,给经历了的重庆人,留下了雪一般晶莹剔透、光明磊落的记忆。每到冬天,我们就会想起她。每当周边地区下雪的时候,我们都会前往观赏,并送去诚挚的请柬:解放碑,期待她的合影;文峰塔,期待她的拥抱;歌乐山,期待她的亲吻。

(作者单位:重庆两江新区公安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