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4年01月25日
□蒋兴明
又到了过年的时节,不少城里人开始往乡下赶去,他们要去看看自己的老家;在外打工的人纷纷踏上了回家的路,他们忘不了自己的根;而我在这样的时节,也情不自禁地加深了思乡的情愫。那些乡下的旧物件——锄头、镰刀、提篮、背篓,如同一起走过的岁月,涌上心头,让我不能忘怀。就像今天早上,我在使用燃气灶时,竟想起老家的鼎罐来。
在灶房一面黑乎乎的墙壁前,那架在火塘上,用房梁垂下的铁钩挂住的,通体漆黑的家伙便是鼎罐。看到鼎罐,就看到希望;想到鼎罐,就萌生幸福。
看似有点丑的鼎罐,实则有通天的本领,它能汇聚一家老小的目光,能让一村的小孩子们健康成长。
我的祖父用过它,我的父亲用过它。它的历史有多久,我不得而知。它始终不言不语,只任时光将它变得越来越黑,只任团团火焰将它烧了又烧,烤了又烤。
印象中,父母用鼎罐烧过开水,煮过土豆,熬过粥,炖过肉。最是那些繁忙或艰难的日子,父母常常会用鼎罐煮红薯。他们把一个个红薯放进鼎罐后,往往会在红薯的上面安一个瓷碗,在瓷碗里放小捧米,加适量的水。红薯煮熟的时候,鼎罐里就会飘出米饭的清香,很快芳香便弥漫整个屋子。揭开鼎罐盖子,一碗白花花的米饭就会吸引人的眼球,让人垂涎。可是,我的父母,他们自己却舍不得吃,坚持把瓷碗里的米饭都分给孩子们。他们只吃红薯,分明是要从红薯里吃出生活的甜啊!
这就是乡村最朴实的父母,也是天底下最无私的父母。就像他们从山里捎回野葡萄、八月瓜,从桑树上摘下桑葚,从田埂边捡回野地果,他们总会把最好的留给孩子们。一块老腊肉,他们可以给在外地上学的孩子留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天冷的时候,忙活了一天的父母,他们会坐下来,坐到火塘边。然后,一家老小都坐到火塘边,一边烤火,一边聊一些家长里短。无话可说的时候,一家人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到鼎罐上,然后,听着鼎罐里的水发出“咕咕咕”的声响。那种原始的声响,仿佛是乡村最激越最欢快的音响。
我在乡村住了二十年,离开乡村已超过了二十年。一口鼎罐,哺育我成长;一口鼎罐,让时光流转。它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器物,分明就是我的亲人啊!
“一个老汉儿黑又黑,屁股烧了不晓得。”又到了过年的时节,我想起了少小时长辈们常叫我们猜的谜语。再过几日,我就要回到我梦里常去的地方,敞开心扉,和留在村里的亲人聊聊往事,说说鼎罐滋味长。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