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儿

版次:011    2024年02月08日

□李秀玲

儿时的年味儿,是一桌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外公很早就买好了黄豆。大年三十天刚蒙蒙亮,他把堂屋门前的石磨子清洗得干干净净,左手抓把豆子,右手推着石磨,吱吱嘎嘎声开启了团圆饭的动人乐章。外婆穿着红红的大棉袄,坐在灶头旁,熟练地生火、烧水。舅舅姨妈们陆陆续续回到了老屋,淘菜、剖鱼、杀鸡、打扫屋子,没有安排谁该做什么,但每个人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忙里忙外。

我喜欢依偎着外婆坐在灶火边,让旺旺的柴火将我小脸蛋映得绯红,更喜欢站在切香肠腊肉的舅娘边上,对她嘻嘻一笑,趁她不注意,拿起菜板上一节热乎乎的香肠塞到嘴里,一溜烟就跑。

晚上7点,十几道菜重重叠叠地摆满了两张桌子,等大舅小舅在外面放了一串一百响的鞭炮后,外公外婆坐了上座,其他人也依次坐下,我们几个一直叽叽喳喳的小辈也安静下来。

外公和外婆端起酒杯站起来,笑呵呵地说:“开饭开饭,年年有余,一家人永远幸福,和和美美。”大家齐声说着祝福的话语,酒杯叮叮当当碰撞不停。

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依次给外公外婆敬酒。小小的堂屋人挨人,板凳挨板凳,挤得满满的,橘黄的灯光照射在每个人的身上,手儿暖暖的,心儿暖暖的,话儿也暖暖的。团年饭的气氛如同那酒杯里的美酒,香浓、醇美。

女人忙着谈论各家近况,男人互相劝着喝酒,我一边忙着吃平时吃不到的夹烧肉、粉蒸肉、红烧鱼、四喜圆子,一边和表哥嘀咕:谁第一个发压岁钱给我们。我猜是外公,表哥猜是外婆,最后我俩都猜错了,居然是滴酒不沾的三姨妈。

记得有一年,小舅舅老是拿香槟酒来让我尝,甜甜的,还真好喝,我豪气云天地学做大人状,一杯喝下去,结果在床上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错过了长辈们的压岁钱。

儿时的春节,是那一串串响亮红火的鞭炮。

十二点了,长江对岸每家每户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整个渝中半岛成了烟火的海洋,如繁花,似彩霞,映得整个天空明亮斑斓。我早已忘记了先前的不乐,看着对岸美到极致的风景,和爸爸牵着手,许下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儿时的年味儿,是那一张张崭新的压岁钱。

小孩子最喜欢过春节,除了好吃的好玩的,更激动的就是压岁钱了。为了这一年一次的赚钱机会,我可是期盼了好久。碰见谁都笑开了脸,谁喊我做事跑得比兔子还快,特别是走亲戚时,我是别有用心,穿上新衣服,扎好新头绳,背上前几天扭着爸爸给我买的小包包,就图个吸引人。

初一到初七,走亲戚、爬山、祭祖、烧香,每天都是一大家子在一起。我趁长辈们烧香时偷偷跑到寺庙门口的小摊小贩前,拿出崭新的压岁钱换来馋嘴的零食。被妈妈抓住我也不怕,钱是我的,大过年的,她不会吵我的。就算吵我,也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娘们来救我。

爬山时走在前面,看见哪棵树上还有残雪,就用力一蹬,雪哗哗哗落下,让后面的姨爹板起脸来,平时我们小辈是最怕他的,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儿我可不怕他,刚刚他还笑眯眯地把压岁钱给我了呢。

快乐的时光似乎眨眼就过去了。外公外婆走了以后,姨爹也走了。每年的团年饭,一大家子人再也聚不到一起了,不是这家有事,就是那家出去旅游了。物质生活提高了,每天都能吃到美味佳肴,开着车出去旅游,热闹的人群里却总觉得心里有一个角落空落落的,似乎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呢?

思绪飘回儿时那间简陋但充满着温暖的老屋,外公外婆站在堂屋门口,爬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慈祥、幸福的笑容。我把鞭炮放在地上,点燃一个,飞快跑到他们身边,捂着耳朵,等待着盛放那一刹那,笑靥如花。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南岸区作协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