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式

在农历节日中，打从能记事起，我就对元宵节的印象特深。为啥？一是能饱耳福，二是能饱眼福，

先父是文史教师，多次给我们几兄弟讲述过元宵节的盛况和老重庆元宵节的特色活动。元宵节又叫上元节、春灯节，是从汉代开始兴起的，来源有多种说法，比较公认的说法是，汉文帝朝时，为消除吕后外戚专权，恢复了刘氏统治而设。司马迁创建太初历时，就把元宵节确定为重大节日。

中国地域广大，各地的习俗各有不同。如我们重庆，在历史上，还曾有偷汤圆、火驱祟等特色活动。

以前，老重庆人正月十五晚上在自己家门口设香烛花灯，再供上一碗汤圆，招待赐福的天官。娶了媳妇儿很久还没孩子的人家，趁夜深人静时，把乡邻们招待天官的汤圆偷来给媳妇儿吃，吃了就会生儿子。但要记住连碗一起偷走，还要记住是从那户人家偷走的。生下儿子后，要装碗彩礼去还礼，否则儿子保不住。哎，这活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娱乐项目。火驱祟相传是汉代正月十五这天，人们到乡间田野持火把驱赶虫兽，祈祷有好收成。这风俗重庆人保留下来了。在正月十五这天，人们用芦柴或树枝做成火把，成群结队在田头或晒谷场里跳舞，祈祷五谷丰登。

我的家乡长江南岸黄桷垭镇，那是个人文历史悠久、山清水秀的地方，时光倒流半个多世纪，那时镇上的闹元宵真格儿热闹非凡哟。

每年元宵节那天，快到傍晚的时候，从公路到黄桷垭正街（现在叫黄桷垭老街）两边，就密扎扎地站满了从四面八方来的，穿新衣戴新帽，喜气洋洋的男男女女，那时全国人口才几亿，据说黄桷垭也就一万多人，农民占绝大多数，除了行动困难者外，可以说倾巢出动了。

来了！来了！高跷队从场口的两边走过来了，每边有五六个踩着高跷的人，穿着五颜六色的戏装，两颊抹得通红，闲庭信步似地走着，有拿着扇儿摇的，有拿一块红绸半掩脸作害羞模样状的。他们顺着街沿走，站进街沿的人纷纷后退。

清路的高跷队后，就是莲花落队。二十余个表演者，每人手拿一根二尺左右长的竹竿，竹竿上扎彩带捆小响铃儿，他们边走边扭腰摆臀，左右手互换着竹竿敲前胸后背和左右二膀。队头儿唱几句，队员们随着竹竿发出的响声，高喊着“溜啊！溜啊！”声音脆响节奏明快的莲花落表演，硬是有些味道。

一只只旱船荡过来了，旱船儿装扮得好漂亮，船中的车幺妹，两手扶着船沿，扭扭捏捏行走中，有时低头含羞作顾盼自怜状，有时不停地向两边的观众挤眉眯眼撮嘴儿，几个估摸还没脱单的年轻汉子，全身心投入，成了地道的粉丝，一路跟着看，痴笑着目不转睛，哎呀，把眼鼻嘴笑得移了位！

旱船荡过去后，在震天响的鼓锣声中，戴着各式面具的秧歌队开始表演。他们双手不停地摆动系在腰上的彩带，进三退二，动作整齐划一，训练得十分到位。

值得大书特书的是玩龙灯打铁花。十个精壮汉子赤着亮光光的上身，用毛巾包着头，在中气十足的阵阵吆喝声中，跟着前头持绣球的引领人，把一条龙上下翻飞、东游西走。沿街两边不少小炉子内红红的铁水早就伺候着哩，龙一玩拢，一个汉子用小勺舀铁水一抛，另一个汉子双手用木板向上一打，铁水飞上了天，落下来时变成了铁花，就像现在的礼花一样。只不过这铁花霸道，掉在身上烧糊衣，落在头上烧焦发。看的人又爱又怕，龙没走拢拼老命朝前挤占好位置，铁花落下来逃命般东躲西藏。叫好的吼痛的此起彼伏，喊老小呼朋友的不绝于耳。先父带着我们几兄弟到街上远远地看热闹。我给先父说：“玩龙的人真辛苦，满身大汗的。”先父笑着说：“我的傻儿哟，他们身上不是汗，是涂的油。这样铁花就不巴身了，否则谁敢这样亡命玩？”

元宵闹完了，夜深了，不少人还兴趣盎然，在街上流连忘返哩。（作者系重庆市杂文学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