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遥远的故乡

版次:012    2024年02月27日

□伍安佑

年关愈近,思乡之情愈烈。我的故乡在群山阻隔的四川省雷波县一个偏僻的山野小村,那里的父老乡亲,那里的山水草木,那里的风土人情,时刻让我萦绕于怀,每每归心凭短梦,一夜几还乡。多少回思乡的梦里,多少次登顶极目远眺,我仿佛看到四壁斑驳的破败老屋在寒风中摇曳;归去来兮,我似乎听到远方父老亲朋的深情呼唤。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古往今来,多少远离故乡的官人客商,多少在外奔波的思乡游子,或带着妻儿,或三五结伴,或独自一人,不顾舟车劳顿,不惧跋山涉水,不畏天寒地冻,涌动在浩浩荡荡返乡过年的大军中,挤船拼车都要赶在大年除夕之前回到那魂牵梦绕的故乡,回到养育自己的父母身边,与兄弟姐妹们一起吃顿“团年饭”。

记得我第一次出远门后回家过年,是在我当兵后的第三个春节。那年我从遥远的山西太原,披着黄土高原的风霜雨雪,怀着对故乡的无限眷念,带着对父母亲人和同学朋友的离愁别绪,以一个军人背井离乡后的凯旋姿态,从数千公里之外的部队回来。母亲听说我要回来,提前几天就把房前屋后打扫得清清爽爽,把室内室外整理得井井有条,把床单被子洗刷得干干净净,宰杀了肥大的年猪,准备了充足的年货。回家的当天,母亲在家煮好了丰盛的饭菜,弟弟一大清早就来到县城的车站,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多钟,我才踏上故乡的热土。弟弟挽住我的胳膊,提着我的行李,一如当年送我参军一样,迎接我这个远方归来的“客人”,一家人把浓浓的亲情挥洒得淋漓尽致。

自从六年前的春节母亲去世以后,至今我只回过一次老家,尽管老家离我住的城市只有500多公里。但一提起回老家我就感到无限惆怅,越来越犯愁,成为拷问灵魂的艰难抉择。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悬崖峭壁上随时可能掉落的松动岩石,突然塌方的路基或边坡,令多少回家的游子视为畏途,望而却步,驾车更是提心吊胆。那是大宝两岁半时候,我和妻儿驱车前往老家,一路上顶风冒雪,走走停停,经过七个多小时的长途颠簸,直到下午4点多钟,才回到那生我养我的故乡。可是曾经熟悉的故乡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游子归乡的感觉,再也体会不到父母在世时的浓浓亲情和家庭温暖。父母的相继离世,姐弟的各自成家立业,回家过年也没有了凝聚的中心。我们在老家只住了一天,因为担心突发的路障会阻碍我们回城的归途,我和妻儿在叔伯的堂哥家吃了一顿饭后便匆匆赶回了重庆。

三年多来,我时常遥望家山,故乡的样子日渐模糊,老家的概念也越来越陌生。有几次想老家的时候,我独自站在都市小区鳞次栉比的生活阳台凝视远方。但对于故乡我已经没有了当初印象,曾经那凝结一方水土的浓郁乡音乡情也渐渐远去。

时序更替,岁月流金。转眼我离开故乡已经34年了,其间偶尔回去,也是步履匆匆。我离开老家后村里才出生的孩子,如今都已长大成人。房前绿波翻滚的层层梯田,乡间骑牛放牧的悠悠笛声,山坡金秋硕果的丰收景象……成为我儿时不灭的记忆,也成为我今天独自思乡的奇幻梦境。

去年春节过后,我就对妻子说:“明年春节,我们准备回老家过年吧?”妻子没有表示反对,我心里便开始憧憬着明年回老家过年的情景,五岁多的大宝也天真地欢呼着就要回老家过年了,心里计算着一天天到来的春节。谁知眼看着翘首以盼的春节日渐临近,我和妻子的内心却再次打起了退堂鼓。现在的二宝还不到一岁半,驱车长途需要带若干生活用品,途中两个孩子时常产生的哭闹总会影响妻子驾车的心情,我的车技还没上过高速。种种原因,妻子对我说:“要不我们过两年再回去吧?等孩子大一点后回去,他们对老家的印象才会更深刻一些。”

日月其迈,山河启新。2024年这个龙年春节,在万家团聚的欢笑声中,我再一次站在高楼林立中的自家阳台凝视遥远的故乡,心中不禁思绪万千……

(作者单位:重庆市委政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