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城的吆喝

版次:012    2024年02月27日

□李星

开州古城,淳朴得像石头一样厚重和诚实。如今,虽然老城被淹入水下多年,但我还是怀念老城的点点滴滴。

当年的老城很小,但很精致,有数不清的巷子,就像是一幅抽象的国画。老城究竟有多少条巷子,恐怕谁也难以说出个准确的数来。

我家就住在老城的鄢巷子。鄢巷子位于狮子楼临大南街和东渠河,属城中的繁华地带。鄢巷子很旧很长,巷头刷皮鞋的和修鞋的把巷口堵得满满的,经常引起纠纷,但小城人大多是说两句便各自离去。小巷里有一幢房屋可以追溯到20世纪40年代,地面还是用条石砌成。熟悉小巷的人就不会忘记,小巷每天歌谣般的吆喝,是我们开州人粗犷的表现,也是一种生活。日子久了,一天不听到这种艺术味很浓郁的声音,还有种深深的失落。

天刚刚睁开蒙眬的睡眼,我们巷子里就开始忙碌起来。一种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伴着“卖糯米糕……糯米糕……”的吆喝声由远而近传来,特别是“红豆糯米糕”这几个字声音拉得特别长,声音略有沙哑但很有节奏,像是在诉说一曲曲生活之歌。我有时也会买上几块,看着卖糕妇女冻得红彤彤的带着羞涩的脸,总觉得她就和糯米糕一样朴实香甜。吆喝“买九龙米,打高粱酒哟”送米送酒的是一中年男子,他是每天蹬着三轮车,就在这个时间准时而来。他算流动卖货界的翘楚了,有车和扩音器,他是先将吆喝声音录下来,然后用扩音器反复播送,这样一天到黑人就不累了,我不免为他的精明而暗自叫好。最有特色的乃是横街子那个卖豆腐脑的,据说他家卖豆腐脑卖了几十年了,一辆改造的三轮辆,装着豆腐脑、调味品、各种一次性碗,穿梭在大街小巷。他家是卖豆腐脑的世家,几代人都在做这个生意。他那声“买——豆腐——脑——哦”的声音尖高而圆润,后面的尾音又带着伪娘的腔调,所以无常人能学得会。还记得有一次我遇到他,曾和他调侃道:“你的声音可以申请专利了。”他说:“没关系,开州不会有人能喊出我一模一样的声音的。”说完很自豪地骑着他那辆自制流动豆腐脑车吱嘎吱嘎地离去。声音最大莫过于吆喝“磨剪子……戗菜刀……”一条板凳子上捆一块磨刀石,扛在肩上走巷串户,“磨剪子……戗菜刀……”吆喝得家家脑袋往外伸,喊道,“磨剪子的,声音小点,把我小孙子吵醒了我要找你算账。”磨剪子的取下嘴里长烟嘴喃喃自语道:“不得了……”便很快消失在巷子的尽头。当大家都认为这下可以清静一下了,“有没得破书旧报纸卖的哟?烂凉鞋烂锅废铁的卖呦……”的吆喝声又在小巷里响起。收购废旧物品的开州人一定不会忘记,他挑着一个担子,走一处吆喝一声,满巷不见其人就能闻其声。不过小巷的居民对收购废旧物品的吆喝不太感兴趣,无人探头,也无人应声。“有没得破书旧报纸的卖哟”的吆喝伴随收购人的担子一摇一摆地慢慢消失在小巷尽头。

夜色微降,小巷开始忙碌起来,一辆辆摆夜市的板板车拉着桌子、椅子等物品往外走,他们大部分都是下岗青年,天天都要在大南街去摆夜市。偶尔来一辆黄包车,阻塞交通引起一小阵口水战。然而小城人是豁达的,几分钟便烟消云散。小巷的人很朴实,就如它的吆喝声一样。

小巷的吆喝就如重庆人离不开辣子一样,让人久久不能忘记它的原汁原味,味浓、味美、味久……突然又想起那个卖醪糟的今天怎么没有来……

(作者系重庆市开州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