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4年03月06日
□阿坚
“进城”是过去的一种说法。这个“城”,当然是渝中母城。
从菜园坝、朝天门抑或从上清寺、两路口,都可直抵解放碑下,无论从何方,无论你赶车坐船,抑或我这样扒火车来,一经脚落这闹市,顿然就有了“进来”的感觉,别样与新鲜。虽无城门,虽不系乡下人,心里还生几分的怯:解放碑的崽儿拽得很。
进城不常有,逢年过节来之。所以进城一次,兴奋许久。多由菜园坝徒步,爬坡途中,总要肃穆地凝视“张国富烈士纪念碑”,少年的英雄情结又重了几分。两路口的宽银幕电影院,是一道矗立而靓丽的风景,总感觉高不可及,与我们的俱乐部、露天电影相比,到底宽敞多少?一路上行,文化宫与少年宫,依稀记得读铁小时,被学校选送少年宫的合唱团,唱“我们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唱“让我们荡起双桨……”观音岩的观音,为何难觅身影?通远门对面的若瑟堂,每每望见那尖顶,总会想起“一只绣花鞋”的传说。重庆宾馆,只能伫立“新华日报”的街沿相望,不敢靠近,长辈有叮嘱,这不是一般的旅馆,一般人进不去的。终于抵达解放碑下,心会狂跳,犹如登上珠穆朗玛峰……
伫立解放碑下,聆听钟声的敲响,犹如天籁。
这解放碑实在好耍,仅剧场就甲乙丙丁——重庆、胜利、实验、解放军,还有不只唯一的“唯一”电影院数家……仅此看电影的耍事,就将郊区的我们盖了。
解放碑,是好吃的,更是文艺的。
喔,一个懵懂少年,难得进城来,相伴的多是想象与羡慕。
物资匮乏的年代,城里的供给稳定,郊区则差些。每逢买不着菜油时,我就要扒火车进城,尽长子之责。一个酷暑里,在捍卫路买了菜油往回走,饥渴难耐。记得找补了五分钱,却搜遍口袋无影。走着走着,忽感鞋里有异物,脱下一瞧,恰是那枚五分硬币!原来荷包有洞,硬币顺势而下落入鞋里。这五分钱,当年是可以解饥渴的,所以记忆至今。
说及进城的事,想起1951年,我的父母站在解放军驾驶的大卡车上,高举“支援大西南”的旌旗,唱着“年轻人,火热的心……”数百人辗转多日,翻越乌蒙的“七十二道拐”,抵达长江之南的海棠溪。在隔江的城外,领队的父亲站立石阶上,高声喊道:“明天,我们就进城。”这句话,顿然洗去父辈们的一路风尘,又一群北方人与下江人,次第融入这山水之城。
光阴荏苒。渝中母城展开其双臂,迎来四方八面的异乡人,像黄葛树一样,扎根于母城的街巷。
一座城有一条江护佑,可知足矣。被两江环抱的渝中母城,当大幸大兴。可见巴人当年筑城这山水之间,乃远见卓识也。
因为,山的挺立与水的包容,构筑了母城的精神与胸襟。此乃母城永远屹立心深处之故。
(作者系重庆铁路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