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军燕

煮了一碗面条，放了三根白葱，加了半碗香菜。并不是白葱、香菜降价了，而是脑子一热，买多了。

那天，下班回家途中，骑着车，经过路边蔬菜摊，正好想买点时令蔬菜。一位老奶奶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的头发又稀又黄，黄中又夹杂着白，蓬蓬松松的头发像冬季杂草丛中的野鸡窝；她抬头纹很重，眼角纹很长、很深；整张脸就像干裂的黄土地，没有一点血色。她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服，黑色的布裤子，黄土沾满了全身衣衫，就像在松软的黄土地里打了一个滚。

再看摊位上的蔬菜，却让人失望。香菜黄叶、蔫叶太多，蒜苗没筷子长却跟筷子一般细，菠菜蔫不拉唧，白葱已经没有了一点绿苗，抓在手里，白色的葱皮割手、干脆，就像抓了一把桦树皮。她的蔬菜，既不新鲜，也没有卖相，唯一的好处是，这肯定是她自家种的。

这位老奶奶，看我站在她摊位前，她仰起脸、面带微笑，注视着我，热情地询问：“想买点啥？我的菜比超市的便宜，不信你去超市问问？”

我并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准备要走。她忙起身急切地追问道：“这都是我自家种的，给钱就卖！”

我回头问：“能用微信或者支付宝支付吗？”

“能，能，你先看需要啥！”她坚定地回答，使我不得不停留了下来。

我从她的摊位随便抓了两把蒜苗，问道：“多少钱？”

她伸出食指说道：“一把一块！”

“微信还是支付宝，我扫。”

“我没有，我给你去找！”她尴尬地说完这话，颤颤巍巍站起，佝偻着腰，左右摇晃着，一点点挪动，活像一只老企鹅。

娘啊！我不禁感叹。这谁轻轻碰一下就得闯祸。我忙摆手说：“行了！行了！你别动！我换零钱去。”。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我在左右卖菜摊位前询问，却都说没有现金。我又走了几家门店，也没换来一分。我只能返回，骑车走人。

这位老人见我要走，她猛地起身，一弓腰趴在地面，随手抓起我先前拿的那两把蒜苗。

只见她身体向前一扬手一甩。她把蒜苗直接扔在了我的面前，并来回摆手说道：送给你了，送给你了，我不要钱！

看着眼前的两把蒜苗，瞬间无语！

这么大的年纪，应该在家享清福才对，她却出来卖菜维持家用。是儿孙不孝还是另有隐情？我骑车默默地走了。

在路上，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也六七十岁了，现在还在家里干着农活，做着小本生意，为自己挣养老钱。虽然我父母有三儿一女，现在都已成家立业，孙子女加起来也有八九个了。老话说：“儿孙满堂，多子多福。”可惜了，儿孙满堂，只有在每年过年时才能看到，福气嘛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弟兄三人，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为了养家糊口，为了自己的事业，奔波着，可日子都过得紧巴巴。

作为儿女，一年中唯一能尽孝的一件事，就是过年的时候，给父母拿点礼品，给千八百块钱，仅此而已。

而当我们兄妹四人中，谁家有困难时，父母总会拿出他们仅有的一点养老钱贴补一下我们。

如果我父母是公职人员，早已经退休，领着退休金，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他们是农民。从古至今，农民注定了就得劳作一辈子，靠儿女是靠不住的。

并不是儿女们不孝顺，而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这个社会里，人人都为了自己的家庭劳累着。尤其是人到了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每一位子女总会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孩子吃得好，读最好的学校，把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每一位儿女却总觉得，家里的老人身体还行。

每一位子女有时候在脑海中，也会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随后却又自我安慰，并希望，家里的老人，无病无灾健康长寿。

子欲养而亲不待。谁能懂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

想了这么多，突然心中自责不已。随后停下车，进了一家小卖部，采购了点东西，顺便换了20元现金。然后，折返到这位老人摊位前，递给她十块钱。

当这位老人颤颤巍巍站起来给我找钱时，我犹豫了，随后说道：“别找了，给我拿把葱，再弄点菠菜。”老人正要装菜，我又拿出十块钱说道：“给我再买点香菜，还有……就这二十块，你看着给吧！”

（作者系重庆某公司外派江苏劳动务工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