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南木洞经南川去往贵州的川黔古道,曾有一段险峻之处
版次:010 2024年03月18日
□余道勇
古时,多山多溪多谷的西南地区,交通运输只能靠马驮人挑,于是形成了众多的茶马古道。这些茶马古道遍布于山间沟壑之间,通往西南各地。其中,有一条从重庆木洞码头经巴南、南川去往贵州的川黔古道,在南川三泉,有一段路被称为“四十八渡”。传说行人过此,须经48个渡口,往返过溪48次。果真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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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渡在一道峡谷中
如今,从重庆南川城区去往贵州道真,直接上银百高速,半小时即可到达,方便快捷。在高速公路通车前,则需经三泉、半河、马嘴、大有,到达道真县,全程虽70余公里,但山路弯弯,用时要3小时左右。道路经过南川三泉,需要穿过龙岩江峡谷,这道峡谷就是被称为“四十八渡”的地方。车行峡谷内,犹如行走在一线天之间,壁立千仞,水流潺潺,两岸对峙,如穿行于时空隧道。
四十八渡之水,来源于著名的马尿水瀑布。它从高高的龙崖城一侧的马尾处倾泻而下,经石板沟、白庙而至半河,再缓缓流淌于峡谷之间,形成众多的河湾、小潭、浅滩。
此即为川黔古道必经之地。从这道峡谷穿越,翻越马嘴山,方可进入贵州地界。但人们很难想象得到,在没有修通公路和没有汽车之前,在茶马古道年代,这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混沌状态?
清代乾隆年间,南川举人周伯寅作《前游金佛山记》云:“过此以往,则山不可栈,水不可桥,竹杖芒鞋,凡经四十八渡而后至山麓。其间断石飞峰,恒有落势,十步九折,耳目一新。”周举人生动地描写了峡谷之内的景象,说明其时水过崖边,无路可通,须不断地在溪流两岸寻找落脚点,来来回回四十八渡才能走出山谷,到达山麓。
既然是必经之地,人马非过此不可,又是古道,必有桥或路,然而原始状态却非如此。据民国《南川县志》记载:“四十八渡水,两面削壁,有溪无岸,不可为桥。”也就是说,在明清时期,这里就是川黔古道必经之地,人们要经过这里,只能以石为跳蹬,“聚石以渡,左萦右折”“肩舆牛马,艰辛困踬”,须历经48次左右萦回才得通过,故名“四十八渡水”。每到涨水季节,急流把石蹬冲走,“石随浪去,人叹望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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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两次整修四十八渡
如此艰难,怎么办呢?这条道路,不仅是川黔地区重要的生活、生产通道,也是重要的物资和经济运输通道。于是,清代南川有两任知县,发动了两次四十八渡通道的整修工程,试图畅通三泉通往马嘴的道路,解决人们的来往通行问题。
先是清嘉庆年间,南川知县蒋作梅于嘉庆十一年(1806年)实施的改道工程。蒋作梅其时方三十出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决意要在任上做出一番作为。他多次亲往山壑之间勘察,让设计人员设计一条从山上绕道的方案,然后自己带头捐资督修。历时两年,一条绕行于山上之路终告完成。
但是,人们通行其间,还是需要计量成本和劳力的。这条路比四十八渡水绕行了数倍路程,且随着时间推移,陆路维修不足,为了求近,人们开始逐渐放弃此路。
到了清代光绪年间,陆路逐渐荒芜,人们复行于四十八渡之间。光绪十四年(1888年),昆明人张涛出任南川知县。张涛所作《新开四十八渡山路碑记》记载:“山顶有前县令蒋公作梅原修之路,历年久远,峰高路仄,危险甚于涉河,民久弃之。”也就是说,几十年来,陆路峰高路仄,其危险程度比涉河还要大,人们已经弃掉了。但川黔茶马古道仍然需要通行,而过河过水又诸多不便,张涛见山民商客来往通行困难,“悯民之疾苦无以去,心滋愧焉”,于是启动了第二次四十八渡修路工程。
到张涛知县那个年代,南川开始使用炸药了。张涛亲自到现场踏勘,带动民众踊跃捐资,“或捐资财,或效奔走。”人们在悬崖峭壁之间,开炮凿石,开辟栈道,浅滩之上,架设简易津梁,改变以往“山不可栈、水不可桥”的状况,大大便利了人们的出行和货物的流通。
又历时两年,四十八渡古道终于修通,“吾民从此登坦途也”,人们再次抄近路过四十八渡,经千佛崖、老龙洞、半河等前往马嘴,川黔茶马古道再次成为坦途。半河这个地名,就是因为处于四十八渡之一半,即第二十四渡而得名。当时,甚至有人将此功德与大禹治水相提并论,作诗赞叹说:“唐虞世兮水患洪,疏瀹厥惟神禹功……漫云天定人难胜,人谋原可夺天工……贤宰力洵可回天,福星一路颂声作。”贤宰指的就是张涛,可见人们对张涛感恩和认可。
在历任南川知县中,张涛也算得上是一位有作为、有情怀,重教育、重人才,严诉讼、守公正的好官。他不畏权贵,敢于与恶霸斗争。他在南川任上十年,“习知地方风俗情伪,事事认真,能得要领而有威断。”他喜欢吟诗作赋,每天至少要吟咏一二首。现在西城新桥处的文峰塔、尹子祠的尹邻文社都是张涛所倡建,在南川为“良吏者最”。
时光荏苒,物换星移。四十八渡已为陈迹,随着公路交通的发展,现在穿行于四十八渡峡谷的,不再是马帮挑夫,而是车流和游人,人们可以恣意地欣赏两岸的美景,放松地在清流之间徘徊。无需碑记,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享受,就是最好的碑刻!(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