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一场事关校园霸凌的沟通协调会在湖南省绥宁县进行。这场沟通会无疑又将人们的视线拉回到三年前的“405寝室霸凌事件”。

2021年9月，寨市学校开学不久，在405寝室接连发生了三起严重的校园霸凌事件：当时还不满14周岁的初二学生小杨，带头将另一个寝室的女孩小马衣服脱光，用烟头和打火机烫烧其手臂及身体多处隐私部位，同时打开微信视频，让朋友“共享”画面……

记者近日走访了“405寝室霸凌事件”的部分受害者和霸凌者家庭。受害者小马至今精神状态都还很差，仿佛一直在自责。霸凌组织者小杨曾经是获奖无数的“好学生”，为什么会成为施暴者？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欺凌方法是从网上学到的”！

一场令人战栗的“噩梦”

事情发生在2021年9月29日晚上。

受害者小马介绍，当晚9时许，宿舍熄灯后，她被一个女生叫到小杨所在的405寝室。在那里，小马遭遇噩梦般的折磨，当时就读初二的小杨等多名学姐不停扇她耳光。

小马的父亲马先生拿出手机向记者展示女儿当时被扇后的照片，记者发现其脸部肿大、扭曲、变形。马先生提供的多段视频显示，小马被学姐们凌辱的1个多小时内，被扇近60下耳光。“自始至终，我女儿不敢哭喊，忍着剧痛，抿咬嘴唇。”

视频显示，一个阴暗的宿舍床铺上，一帮和小马年纪相仿的女孩中，有负责打开手机电筒的，有负责拍摄的，有负责扇耳光的，还有逼她脱光全身衣服裤子的，甚至有人拿正燃起的烟头和打火机多次烧烫她……此刻的小马已被烫得欲哭无泪。

小马介绍，当晚她在405寝室被凌辱时，曾有宿管员上来查房，“她们就赶紧拉我到宿舍后方晾晒衣服的地方蹲了起来，等宿管员一走，又继续打我。我不敢喊叫，担心她们更疯狂报复我。”

就这样，小马当晚被同学凌辱1个多小时。第二天，小马一名同学看到她手背有烫起的水泡后，告诉了班主任老师。老师误以为孩子有自残行为，马先生接到电话后赶到学校，在药店买了药给女儿擦，同时把她带回家。

因有烫伤的水泡，马先生让大女儿帮妹妹洗澡。姐姐被吓了一跳：妹妹全身多处烫伤！

在家人催问下，当时12岁的小马才把自己被凌辱的真相告诉家人。随后，马先生等人前往学校反映情况。

当时，在寨市学校教学楼前的一棵树下，一帮学生边埋头看手机，边说说笑笑，他们无意中凑过去一看，视频中被凌辱的小女孩正是小马！

家长赶紧向学校汇报，收缴相关手机和视频，同时建议学校报警处理。

一个不容忽视的“渠道”

随着警方介入调查，真相让学校老师和教育局也难以置信，时任校长和政教处相关领导也受到了免职等处罚。

2021年12月30日，绥宁县公安局对当晚参与霸凌小马的7名同学作出行政处罚或不予处罚的决定书。决定书显示，在这起校园霸凌事件中，出生于2007年11月的小杨被警方定性为多起霸凌事件的组织者，但由于案发时未满14周岁，决定不予处罚。

调查还发现，小马不是唯一受害者。在当年的9月9日、9月26日，同样发生两起令人震惊的校园霸凌案件。

据绥宁警方披露，同样在405寝室，2021年9月9日，小杨曾组织小洁、小张和小姜3人对小龙进行校园霸凌：轮流扇耳光、逼迫小龙脱光衣服、录像，持续时间达1个多小时。

警方出具的决定书还显示，小杨组织同学对小龙“下手”，理由竟是“看不惯”小龙，“听说”小龙骂过她、说她坏话。

多份决定书显示，2021年9月26日，在寨市学校405寝室内，小杨以“想打人”为由，组织小卿、小洁、小陈、小婷、小姜对小张进行伤害和侮辱。

接受警方问询时，小杨坦言，她的欺凌方法是从网上学到的。这点，在绥宁县公安局对她出具的《不予处罚决定书》也有提及。

更令人遗憾的是，一些原本是小杨霸凌、侮辱的受害者，最后却变成加害别人的帮凶。

决定书显示，2021年9月29日对小马进行霸凌侮辱的7名学生中，小龙、小张此前分别在2021年9月9日和2021年9月26日，先后遭到小杨及其追随者的霸凌和侮辱。但随后，她们都转身加入到对小马及她人更严重的霸凌和侮辱行为中去。

据了解，这三起霸凌事件中，霸凌者共涉及10名女生，有3名学生全部参与了三起霸凌事件，有1名参与两起，有6名参与其中的一起。10名霸凌者中，有2名既是受害者，也是施害者。

一个发人深省的反思

对小马的霸凌活动中，涉及霸凌者的人数最多，达7人，这其中只有1名即小洁年满14周岁，但未满16周岁。小洁也因此是所有霸凌者中，唯一受到行政拘留处罚的，但因其未满16周岁决定不予执行行政拘留决定。不过，小洁因此受到500元罚款的处罚。

小杨的爷爷告诉记者，家里开支主要靠小杨的父亲阿辉在外干苦力维持，但去年他在作业时，一只眼睛被弄瞎了。

提及小杨，阿辉告诉记者：“2021年出事几个月后，就没再读书了，现在在跟别人学美甲等技术，否则，她以后怎么谋生？”

“对过去的做法，她也后悔，但没办法，人终究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阿辉说，“我和妻子也离婚了，但一大家子还需要我付出，我不出来打工能怎么办？”

在寨市学校闹出这么大的事，这是小杨的爷爷完全没想到的，他说：“小杨小时候很懂事，学习不错，获得各种各样奖项，没想到会发生这事。”

在小杨老家，记者看到，屋内墙板上贴满小杨各种各样荣誉和奖状。诸如，寨市片区三年级作文比赛二等奖、2015年期中考试全班第一、2016年上学期考试班级第二名，以及校园演讲比赛第一名、文明安全标兵……但如今，这满屋的奖状，早已蒙灰、褪色。

另一名霸凌者小戴的父亲告诉记者：“事后，我问我女儿，为什么要去欺负同学，她说如果不参与就会被小杨她们威胁殴打，她只好参与。”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感到非常惭愧。”3月16日晚，参与霸凌的小姜的爷爷告诉记者，以前，在联丰小学就读时，孙女很听话，成绩也不错，不知怎的就变了。

不过，经过此事后，他们非常注重孩子成长。目前，小姜已转学到长沙就读，但每个星期，孩子父母以及他本人，都会和小姜通话、问候，传达关心。“听老师说，她现在进步很大，也听话了，成绩也提高了，还拿了奖。”小姜的爷爷说。

遗憾的是，小马的精神状态依旧不是很好。目前，小马在新宁县一所中学就读。平时，她总低着头，不说话，好像一个一直做错事，而且还沉浸在自责中的孩子。但事实上，她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

3月16日的微信会话中，小马的班主任告诉马先生说：“我们老师和学校领导会对小马关爱有加，会尽最大努力辅导她，疏导她。”

据红星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