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华照

江津是片有山有水的沃土，那深厚的历史和奇异的自然风光，是年轻人追梦的地方。

一

希望的田野上，青春飞扬

玫梅表姐18岁那年，落户江津白沙知青点。很快，一张张照片从那儿寄回来，夏夜的院坝，姨妈盘坐在凉板床上，笑吟吟地拿出来炫耀。只见：玫梅荷把锄头与农民挥洒田间，白皙的肌肤已褪去底色，满面汗珠闪闪发亮。

不久，姨妈再次拆开信封取出照片，看到：女儿旁边多了一位高大憨厚的男子，女儿抿嘴笑，温情地偎在男子宽敞的胸前……

姨妈揪心发怒道：“一个漂漂亮亮的城市姑娘，找个乡下男人，不可能、绝不可能。”姨妈气呼呼地将照片撕毁，狠狠摔向地面。

我和三姐被姨妈的言行吓住了，借她回家拿蒲扇之际，三姐蹲下身子，将一块块碎片拾起，扯着我飞快离开。

那个年代，知识青年响应号召到农村去。我家五姐弟，大姐去了涪陵山区，二姐不具备条件，当时政策是“三留一”，这下轮到我和三姐“二选一”了。三姐说我是家里的独儿，就悄悄递交了申请。

三姐工作的工厂，解放牌汽车打着红色标语，插起彩旗停在厂门口等候，车头装饰板上用庄重纯朴的黑体字写着：“江津——青春做伴！”三姐在掌声中上了车，车厢里聚集着许多佩戴大红花的年轻人，他们被这辆车子送至菜园坝火车站后，再乘坐火车到各个知青点。

汽车起动了，我向三姐挥手，想说点什么，话在喉咙打转就是说不出来，只好呆呆地盯着她渐渐远去。“姐姐长大了，去寻找自己的天空！”三姐的话在耳边鸣响。

那个春节，三姐回家，背篼里装满了年货：“江津荷花牌米花糖”“江津椒盐花生”“江津芝麻杆”……我打开封口，得意地跑进街巷，对伙伴们呼喊：“快来吃哟，这些是我三姐刚刚从江津带回的特产！”

二

偷师名家，爱上“纸老虎”

重庆野外没老虎，但室内墙上，处处可见挂着的纸老虎。

老虎是百兽之王、十二生肖之一，寓意勇猛吉祥镇邪……正因诸多原因，老虎独受我爱。我常冒着酷暑严寒跑到市中区的美术商场去，那些在梁平竹帘或安徽宣纸上走笔的山水人物、花鸟仕女让我不舍移步。尤其是国画大师阎松父的虎，让我双眼放光。

回家后，我捏住笔，想凭记忆依葫芦画瓢，可脑子空空，怎么也画不出想要的样子，威武的老虎被画成了温柔的小猫。

解放碑附近的留真相馆，不但照相，还将当时的影坛明星照洗出来出售。出入该店，我买些王晓棠、谢芳、秦怡的剧照来临摹。有一次，看到柜台上摆放着阎松父的虎照，我喜出望外，赶紧掏钱买下全套，急匆匆赶回家临摹。

阎松父是国画大师，曾任江津文化馆荣誉馆长、美协理事长、江津政协副主席。其作品曾多次参加全国和海外巡展，有的作品还作为国礼赠送给外国贵宾。晚年时，他画的虎在技法上突破瓶颈，被美术界誉为“阎老虎”。

2013年2月，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举办馆藏阎松父作品个展。那段时间，我几乎都泡在里面，在《王平同志教之》下驻足，在《牧牛图》旁沉思……透过这些画，我看到大师一生孜孜地耕耘，对艺术的敬畏，对弟子的培养。

我照着画了几幅，挂在屋子中央。街坊邻居瞧见，哈哈戏谑道：“古时叶公好龙，而今你好虎。小程你跟哪位老师学的，虎虎生威有那个范。”“我照江津阎松父老师来画的。”我指着虎照脱口而出。“送我一幅。”邻居边说边从墙上摘画。“我也要幅挂在家中作装饰。”另一个人也跟着说。就这样，我不停地画，又不停地被邻居拿走。我暗自窃喜：“照着阎老师的画，还是学了点东西。”

三

新鲜菜进城，欢声笑语响起

能吃上带着泥土、沾满露水的蔬菜，是城市人的口福。

自从住进北滨路干净整洁的小区，有了绿的颜色、花的芬芳，我的生活变得更精彩。然而，方圆几公里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农贸市场，买菜很不方便。

将小孩送进幼儿园后，我对邻居陈琴咕噜道：“走，我们到外面去买菜。”

陈琴与我家邻里相望，她家有两个小孩，一家四口人靠男人在外打工挣钱。她想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曾多次找到我合伙，但我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路子。

一天，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叫我到小区大门的公路边等她。她提着蛇皮口袋出现在我面前，嘴角挂满笑意，麻利地解开袋子的封口，从里面掏出带泥巴的萝卜、莴笋、红苕……递到我面前：“土家肥一瓢瓢淋出来的，好吃得很！”

“这些菜从哪儿弄来的？”我好奇地问。“江津老家，父母地里种的，多得很，我随便给你带了点。”

突然，我脑洞大开：“我们就做这个生意！”

有了路子，租下门面，陈琴发广告，我建立朋友圈。短短一周，就有200多人进了我们的“买农村菜群”。开业那天，夜色还没有退去，我们就来到了陈琴老家山村公路边，车灯点亮山坳，地里人影晃动，陈琴打起手电将手机对准菜地：“群里的哥哥姐姐们，现在是凌晨四点多钟，我在江津老家农村收购点为你直播……”

随后，她又将镜头对准地里砍菜人、塘里挖藕人、树梢摘果子人……清风拂晓，月色落下，山里人将收获的果蔬大挑大挑地往车厢里装，恨不得将整个乡村、连同自己欢声笑语都装进城里。

江津，一页页写真故事、一篇篇抒情华章，足以让我用一生来读懂。

（作者系重庆市报告文学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