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洪

大江顾

为了弥补某种遗忘，大江

从自己的肋骨中，抽出一面湖

我从自己的肋骨抽出一片麟

漂于湖面，探听那些往事

打断叙述的是水鸟（有人说是野鸭）

我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故乡

但我是有的。在我的故乡，大江

旁若无人地走过

大江不回顾，不低头，我的故乡

只是大江的一段

很窄的一段

只在开州，大江回顾，生怕某种遗忘

包括水下的故城

如同我们经常说起的

已经逝去的某个人

风雨廊桥

世间风雨太多，于是有了廊桥

而开州的风雨廊桥无关风雨

横身一拦，把一座城和盘托出

牢牢护住

包括水下的城

水下的风雨和故事，于此

戛然而止，再无波澜

只把轰隆隆的水，日夜交响

成为没有休止符的和声

我们过桥，如同走过世间所有风雨

大混蒸

请端出开州的江湖，端出

开州人的语言和性格

请入座，倒酒，拿起筷子和食欲

大混蒸

不只是粉蒸的各种肉类

是整个开州的开

整个开州的州

此处无丝竹、诗句、察言、观色

只有眼疾手快，风卷残云

满座都是白衣豪杰，谈笑间

大蒸笼江山失守，城门洞开

任芸芸众生反复攫取

咀嚼，以一味而哺天下

可能，只有开州

才能蒸出这么盛大的人间烟火

也只有大混蒸，才能让开州的水

涨了几分

牵马俑

而今你是凝固的传说

两千年为一瞬，再两千年

也不过一瞬

世间再无草原，大漠，风雪夜

一方玻璃橱窗足够

囿住你的长天，大风，歌咏

指点之间，你的名字早已遗失

和你的白骨一起，下落不明

连旁边的汉砖都不记得你的模样

我仿佛听见你说：不要

与时间为敌

何况你的敌人都成了白骨，灰烬，尘沙

千百年之后，我们也将被时间

打碎

连一匹马都找不到

（作者系中国金融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