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4年05月08日
□刘冲
对许多60后甚至70初的乡下男孩来说,儿时的玩乐,通常不外乎:滚铁环、抽陀螺、玩弹枪、赢烟盒……
赢烟盒的游戏,以参与者出的烟盒多少或烟盒的名贵程度决定玩的先后顺序,如果参与的人多,排位靠后的人,往往可能连玩的机会都没有,烟盒就被前面的玩伴赢光了。要想在游戏中掌握主动、占据先发优势,不仅要拥有足够多的烟盒,还要拥有相当数量的名贵烟盒,因此,原始的积累和持续的补充,都离不开捡烟盒。
烟盒,对于抽烟的人而言只不过是装香烟的包裹,一包香烟抽完,就随手扔掉。而在当年的一群孩子眼里,却是宝贝和财富,为了捡一个烟盒,可谓是争先恐后。
说来也许让人不相信,现在的小孩更是难以理解,那时不少乡下孩子最大的梦想竟然就是拥有数不清的烟盒,最大追求竟然就是拥有越来越多的中华烟盒。其实,即便是这样的梦想和追求,在当时也是很难实现的。那时的乡下人,大多抽的是自己裹的叶子烟,抽香烟的人很少,一是嫌贵,二是嫌劲太小不过瘾,要想捡个烟盒还真是太难。即使有抽香烟的,也都不过是些诸如经济、春耕、雁江之类的低档香烟,离顶级的中华差十万八千里。
要想捡到更多的烟盒,要想捡到更名贵的烟盒,显然不能只固守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还需走出村子。幸运的是,河的对岸就是成渝铁路,赶附近的一个场镇临江寺,往返要走16里的路程,而这往返的路都是沿着铁路走,正是捡烟盒的绝佳黄金路线。那些乘坐火车经过的旅客随手扔下的一个个空烟盒,对于一个渴望捡到更多烟盒的孩子来说,却是一个个宝贝和希望。于是,经常扳着指头算什么时候是赶场天又恰逢周末,再绞尽脑汁编理由找借口死乞白赖央求跟大人一起去赶场。一旦被恩准,欢天喜地犹如过年。
为了珍惜难得的机会,为了争取更大的收获,自然要做好规划,去时专注于走铁路的左侧或右侧,回来就一心走另一边,来个双管齐下,无一遗漏。同时,还要不辞辛劳,比正常的行路人走更多的路、费更多的神。一到铁路边,便瞪大双眼,在目力范围内不停地搜索,在碎石、杂草中敏锐地捕捉,一旦发现有任何一丁点儿异样的色彩,立马像饿狗扑食一样冲上前去。一会儿纵身跳下沟坎,在草丛中翻捡;一会儿又发力跃上路基,俯首捡拾,惹得大人不断地提醒或呵斥:“小心点!给我老老实实走路,不准胡蹦乱跳!”为了躲开大人的监视,以便我行我素,便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可过不了一会儿,大人又会回头催促:“走快点,拖在后面磨磨蹭蹭干啥?”
捡烟盒,真心不容易。而捡多捡少,更要看运气:一是要看这段时间路过的旅客随手扔下的烟盒的多与少,二是要看是否有跟自己爱好相同的哥们在前面先扫荡过了。所以,有时候是惊喜连连,硕果累累,蹦蹦跳跳满载而归;有时候是望穿秋水难见伊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回。捡烟盒的过程中,最无聊的是,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样的色彩变化引发情绪的波动;最兴奋的是,一个牡丹、大前门甚至中华烟盒赫然出现在眼前,慌乱得不停地揉揉眼睛以确认是不是眼花了;最纠结的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名贵烟盒,仔细一看心凉了半截,不是污损不堪,就是粘有粪便,那种犬牙交错的不舍与不能,过早地让我体验了什么叫爱恨交加、五味杂陈!
尽管捡烟盒有这样那样的不易,但坚持下来,收获还是颇丰的。除了拥有的烟盒数量在不断增加,品类也在不断丰富,不仅拥有当地的雁江、碧桃、飞雁等本地品种,还增添了芒果、大重九、阿诗玛、凤凰、飞马、黄金叶等各地品牌,而且品格也从单一的低档货向中高档延伸,特别是偶尔捡到的牡丹、大前门或中华等烟盒,更让我成为了被一众玩伴追捧的人物,从另一种途径感受到了什么叫财大气粗,体验了一把啥叫众星捧月。如今想想都觉得甚为无聊的捡烟盒的举动,居然还能带来如此神奇的功效,真有些不可思议。这大概就是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玩法、不同的体验和不同的感受吧,无趣甚至苦趣中也有乐趣,苦中也能作乐。不然,那还叫人怎么活?
后来,父亲发现我所有要去赶场的理由都不过是想去铁路边捡烟盒的借口,但他既没有点破,更没有禁止。只是当我再次编造理由想去赶场时,要我必须答应两个条件:一不能捡那些有污渍的烟盒;二凡是捡到的烟盒,要把上面的所有字念给他听,有不认识的回来查字典,下次再想去赶场,要抽查这些生字,如果认不全就不许去了。就这样,我获得赶场的机会越来越多,捡的烟盒越来越多,认的字也越来越多。到后来,跟父亲一起去赶场,走着走着,冷不丁地他会说到某个烟盒上的某个字,叫我组词或造句,组对了造好了,会立即表扬,有时一高兴,还会许诺到了街上让我吃碗炸酱面。这种意想不到的奖赏,让瞬间沉浸在幸福中的我,开始主动找话跟父亲聊天,竟一时将捡烟盒的事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作者单位:中国眼镜科技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