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1800余天“打怪升级”,让“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的女儿重新奔跑 她带女儿去户外活动,让女儿接触更多的小朋友,去看远方的风景 她只愿女儿做到基本的生活自理,比如能够独立吃饭、穿衣、来去自由

母亲拼尽全力的理由

版次:004    2024年05月11日

5月8日,重庆人民广场,“小精灵”摇摇晃晃跑向梁雪艳。 据重庆日报

梁雪艳给“小精灵”准备了一大盒发夹

梁雪艳带着“小精灵”上康复课

“小精灵”摇摇晃晃一步步走下楼梯,平稳到达地面后,一路雀跃小跑。头顶羊毛小卷发上的粉色发夹随之起伏抖动,宛若蝴蝶摆动它生命的翎羽。这个曾被断言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的大眼睛小女孩,重新站了起来!在妈妈梁雪艳陪她康复训练的1800余天后,终于学会了走路。

梁雪艳看来,女儿走路姿势晃晃悠悠,但坚强的样子却很美。5年多时间,1800余天,梁雪艳哭过、累过、煎熬过、痛苦过,但从不曾放弃过。康复训练困难重重、花费巨大、成效缓慢,但梁雪艳说,这是自己做过最正确的事。

特殊女孩也有漂亮发夹

8日早上7点30分,渝中区学田湾正街7号一出租房内,今年9岁的唐文馨小朋友在妈妈梁雪艳的呢喃细语中醒了过来,大大的眼睛对窗户外边的世界充满好奇。

蓝色格纹衬衫、米色休闲裤,给女儿穿好衣裤,梁雪艳将女儿从床铺抱到堆满玩具的沙发上,拿出一个红色方盒,打开看到五颜六色的发夹铺满盒子,让人选择困难。

每天出门前,梁雪艳都要为女儿搭配好衣饰,让女儿漂漂亮亮出门前,她还会为女儿的右脚穿上脚托,这样走起来更好看。而她自己,洗漱之后,只简单换上运动装,不仅来不及妆点自己,有时连早饭也忘记吃。

“我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女儿虽然是个特殊孩子,认知和行动都有问题,但一样活得体面干净。所以,我把她带到理发店烫了好看的羊毛小卷发,也给她买了很多漂亮的发夹和五颜六色的玩具。我也想告诉女儿,她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值得拥有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梁雪艳动容地说道,看到女儿明艳漂亮,自己心情也会好很多,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梁雪艳为女儿取了一个小名——“小精灵”。她希望,女儿能够像传说中的“精灵”一样,来去自由、活泼灵动。

“最难最正确的选择”

梁雪艳今年30岁,重庆奉节人,目前租住在学田湾。作为一名单亲妈妈,她孤身来到渝中区,只为一件事——带女儿进行康复训练。

当天,“小精灵”漂漂亮亮出门,是去附近一家儿童康复中心上课。车水马龙的路上,梁雪艳紧紧攥着女儿双手,一刻也不放松。

2019年2月的一天,“小精灵”突发呕吐,送医院后被诊断为病毒性脑炎,大脑损伤严重,不仅出现癫痫的症状,还伴随右侧肢体瘫痪、智力受损。

“医生说,如果不干预,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梁雪艳说,自己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当时“小精灵”已经3岁多,走路蹦蹦跳跳,活泼极了,头脑更是聪明伶俐。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女儿智力受损带来认知功能极速下降,“突然间就像傻了一样,叫她不回应,最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医生说,女儿智力程度不到1岁,要恢复非常困难。”

难道要女儿一辈子瘫痪在床?治还是不治?花钱治了之后,还是没法站起来呢?一个个问题摆在梁雪艳面前。

治!梁雪艳下了决心:“哪怕最后还是没法站起来,我也不后悔,起码我努力了。”

1个月后,梁雪艳出现在儿童康复训练中心,全天候守着女儿进行系统性的训练。她把这件事形容为“最难也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让我重新选一次,我一定不会这么做,太难了,耗费财力、精力,更折磨内心,因为康复如滴水石穿,太过漫长。可是,没有如果!”说完这话,梁雪艳有些矛盾地又说,陪女儿康复训练,是她此生最正确的事。

“打怪升级”1800余天

从2019到3月至今,5年多时间,1800余天过去,梁雪艳从未中断让女儿接受康复训练。25岁到30岁,她最美好的岁月,都在为女儿康复忙前忙后。

8日早上,“小精灵”醒来前,梁雪艳早就为女儿蒸好了鸡蛋羹,而自己的早饭则塞在背包里。她的早饭时间一般是上午10点,地点是在康复中心,她又时不时从包里拿出那个燕麦馒头咽一口,下一刻,又朝着女儿奔去……

悬吊训练,锻炼下肢肌肉力量;进食动作训练,锻炼上肢关节活动度以及注意力……周一至周六,“小精灵”必须一一来过,雷也打不动。

周日,梁雪艳会带女儿去户外活动,她想让女儿接触更多的小朋友,去看远方的风景。

照顾女儿同时,梁雪艳会尽可能抽出时间来做一些保洁、剪辑视频等方面的兼职,挣钱贴补家用。“她都是等娃睡了才有一点自己的时间,这个时间也无法休息,用来兼职剪视频,往往到凌晨一两点才睡。”梁雪艳的母亲黄桂兰告诉记者,很心疼女儿,但没法让女儿放弃,“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康复师陈红表示,“小精灵”大脑损伤程度严重,认知功能、肢体功能都有障碍,一个最简单的指令训练如“扔掉”,都需要重复成千上万次,“小精灵”才会基本掌握。陈红还透露,一些家长会因为各种原因,中途放弃康复训练,但梁雪艳多年来一直在坚持,非常不容易。

记者注意到,康复中心里,不少家长陪孩子前来,他们的孩子都是发育迟缓、脑瘫、孤独症等特殊儿童。康复师引导孩子们在训练设施前进行肌肉力量运动,不少孩子哇哇大哭,但没有一位家长上前阻止。康复训练没有捷径,痛苦是这些特殊孩子们的必经之路,每天的努力坚持,只为站起来、走起来。

“小精灵”,快跑!

12点,上午的训练课程结束,“小精灵”显得很兴奋,回家吃饭的路上,一路雀跃小跑,有些晃悠但还算稳妥。

“别跑(太快),哈哈!”梁雪艳满脸笑意跟在后面,又紧张又欣喜。那个被断言一辈子只能躺床上的女孩,不仅学会了走路,还可以小跑。梁雪艳终于可以暂时放手,让女儿独自拥抱这个美好的世界,她多希望,女儿在人生路上,能够持续跑下去。

经过一所小学时,“小精灵”主动走了过去,扶着大门铁栏杆,看向学校里正在活动的小朋友,满眼都是渴望。“没人教过她,可每次路过,她都会扒着铁栏杆往里瞧。”梁雪艳说,“小精灵”这是想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梁雪艳心里闪过一个判断:女儿的认知功能也在好转!

对于“小精灵”来说,课程结束,训练没有停止。回家的时候,梁雪艳会引导女儿走路,上下楼梯。在一段楼梯上训练,梁雪艳走在前头,拿出买好的香喷喷的肉饼,示意女儿上来拿,女儿每跨越一步阶梯,梁雪艳也跟着后退一步。

“来,继续,加油!”一年又一年,这声音反复回旋在楼道。

在短视频平台,梁雪艳名为“小精灵妈妈”的账号,记录了她和女儿的康复训练日常。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感动了不少人。一位特殊孩子的妈妈表示,自己很迷茫,不过在“小精灵妈妈”这里,她看到付出和努力没有白费,康复很缓慢,但总有人在坚持。还有不少人留言称,经常看到梁雪艳出现在大礼堂的广场,带着女儿练走路,一步又一步……

“我只愿她做到基本的生活自理,比如,能够独立吃饭、穿衣,这样,没有我的时候,她才可以更好地活下去。”梁雪艳说,这是自己拼尽全力的唯一理由。 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 朱婷 实习生 李佳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