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贝贝

版次:011    2024年05月14日

□邹克纯

我已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搜索记忆,甚至想不起最后一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有时暗自思忖,也许人近暮年,情感麻木,已没有哭的功能了吧。然而这一回我却诧异地发现,伤心的泪水怎么也无法抑制,而且这次流泪竟是为了一只狗狗……

狗狗叫贝贝,是爱人取的名字,她说这么可爱的小狗只能叫贝贝。贝贝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四年九个月零五天。

那是一个冬天,我们刚搬新家,房子宽了一些,念大学的儿子和女儿回家却少了,我和爱人就想着也养条狗。那天在狗市上见到贝贝,爱人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将狗狗轻轻抱起,仿佛有一种宿命的缘分。

贝贝是只博美,浑身雪白,娇小可爱。长到了七斤多,贝贝依旧娇小、乖巧,身材短而圆,毛茸茸像个球。两个眼睛又大又圆,胸前一大簇又长又密的白毛像狮子的鬣毛,显得很精神,尾巴永远翻卷在背上,像一朵盛开的白菊花。

只要我在家,贝贝总是脚前脚后跟着。我不在时,它就死乞白赖缠着我爱人。我坐在电脑前写作,它就安静偎依在脚边。坐得久一点,它会起身,将两只前脚搭在你腿上不停地刨,要你抱。偶尔到客厅沙发上坐一坐,它也立即跟过来,走时还不忘用嘴捎带上最喜欢的零食狗嚼棒。

晚上贝贝不是睡在我屋里,就是睡在爱人屋里,每天深夜或凌晨某个时候,它总会过来挨着你的头或挤着你的身体睡上一阵。贝贝怕打雷,大雷雨的夜里,它会钻到你的被窝,将小脑袋紧紧贴在你的胸前。最让我们惊讶的是它居然知道空调的功能。夏天炎热时,贝贝会朝着墙壁上的空调摇着尾巴叫,让你给它开空调。这个举动实在让人意外,引得爱人时常纳闷地自语:“它是怎么弄懂的呢?”

然而,这一切都成了记忆,狗狗突然离开了我们。

那天早上,我上班出门时,贝贝照常想撵我的路,我也依然对它说“我上班班”。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两个多小时后,爱人就在电话里哭着对我说:“贝贝吐血了……医生说感染了细小病毒。”

我焦灼不安挨到下班,匆匆赶回家中。贝贝已没了早上离家时的灵动劲儿,恹恹地趴着,令人看了心疼。家里出奇地安静,而平日这个时间正是贝贝洋相百出的时候。这天,贝贝第一次没有来叫我吃晚饭,也没有跟着我上桌。直到快吃完时我才发觉,它已悄悄趴在了我的脚边,只是神情仍然是恹恹的。

这天晚上,我和爱人是在惶恐不安中度过的。黎明时分,我忽然被爱人的哭声惊醒。我悬着一颗心过去,看见地上有一长溜乌紫的瘀血,这是贝贝屙的血。一股凉意侵袭心头,此时的我真正感到了绝望,泪水再也无法抑制……

天终于亮了,这已是贝贝发病的第三天。醒来后,发觉贝贝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它趴在卧室门口,头抬了起来,静静凝视着门外,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我怀着一丝希望上班去了。中午时,接到爱人电话,她泣不成声地说:“贝贝不行了,你快点回来吧。”最不愿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我丢下手里活计匆匆往家赶。

到家已是下午两点多。我来到贮藏间,只见贝贝伸直身体躺在角落里,看起来已无知觉。我不甘地问爱人给医生打电话没有,爱人无奈地答道:“医生说没必要治疗了。”就这样,一直拖到五点多钟,贝贝终于离我们而去!

我们将贝贝装在一个大袋子里,两包还未打开的狗嚼棒也放了进去,爱人用她的一条丝巾将袋子包起来。天已快黑尽,我和爱人抱着已永远成为记忆的贝贝,来到小区外一片还未开发的小竹林,深深地挖了个坑,轻轻把贝贝放了进去。

夜风轻轻拂过小竹林,飒飒的风声仿佛夹杂着贝贝的叫声,仿佛讲述着贝贝与我们一家曾经的故事。

(作者系重庆电视台原栏目艺术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