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丽

现如今，煮米饭可能是厨房里最简单的家务。将米清洗后倒进电饭煲，按照电饭煲内胆里的标尺加入适量清水，盖上盖子按上煮饭键，时间一到，一锅米饭自然就做好了。

时间倒回去三十几年，做饭可是个技术活。那个时候，川渝地区最常见的是蒸沥米饭。每次做饭前，母亲会靠在窗户边，抱着一个碗，对着窗外的阳光仔仔细细挑拣碗中米粒里的小碎石和杂物。待挑拣完毕后，碗里注入清水，把米粒一阵揉搓，不一会儿，清水变成乳白色，水面上浮起一层浅灰色的杂质。如此反复三四次后，水面不再浮起杂质，母亲才将碗里的米倒入沸腾着热水的铁锅里，并用锅铲搅拌。

铁锅里的水要足够多，米需要不停地搅拌，防止与铁锅粘连。约莫五分钟后，用勺子舀一点米粒，手指拣两粒米边捏边挤压，如果米粒能够完全捏软，说明米煮好了。如果捏的过程发现米粒中间还有生硬部分，说明还需煮一会。如果米粒一捏便化了，说明煮的时间太长了。做沥米饭的第一步煮米很关键。有些沥米饭蒸出来是夹生饭，便是煮米的时间短了，米没有煮过芯。有些沥米饭蒸出来，颗颗不成型，黏在一起，便是煮米的时间长了。

米煮好后，先关铁锅的火。在盆子上放一个铺有纱布的筲箕，将铁锅里的米全部舀入筲箕中，再将筲箕中的米沥干水分。煮米的水俗称：米汤，不必倒掉。米汤煮儿菜、冬苋菜是非常熨帖的，它会让儿菜和冬寒菜变得更加软糯，口感丰富。

筲箕中的米就着纱布一并放入蒸格中。在灶上另外架一口锑锅，待锑锅里的水烧开后，将蒸格放在锑锅上，中火蒸十五分钟，一锅沥米饭就蒸好了。刚蒸好的沥米饭颗颗饱满，颜色雪白，放入嘴里慢慢咀嚼，会释放出一股甘甜的味道。倒入一点黄豆酱油，把沥米饭趁热搅拌，就成了一碗美味的酱油拌饭。

除了沥米饭，另一种蒸米饭的做法和粤式的煲仔饭相似。母亲用一个陶土锅，倒入洗净的米、四季豆、土豆、腊肉颗粒，放入适量的清水，盖上盖子。三十分钟后，一锅混着菜和肉香的米饭就被端上了桌子。我小时候常吃这种米饭，既可口又节约蔬菜和肉，那个时候买肉还需要肉票。

我七岁时，看母亲做饭的次数多了后，也想做一次米饭给家人吃，想以此证明自己能干了。趁母亲还未下班的一个傍晚，我学着母亲的模样，将米清洗干净后，倒入铁锅中。邻居同学来家里喊我跳绳。我心想就在屋外跳绳，也不耽误煮饭，便和同学到屋门口的空地跳绳玩耍。后来又来了几个同学，我们玩得不亦乐乎，我把锅里还煮着米的事儿早忘得一干二净。

母亲下班回到家，看着我和同学在跳绳，问：“作业都做完了吗？”我得意地说：“不仅做完了，还煮了饭。”饭字刚说出口，我就“哎呀”一声，直往屋里跑。进了厨房，我看到一锅水早被煮干了，米饭生生地黏在锅上，糊成一堆儿。我沮丧极了，低下头等待着母亲劈头盖脸的责备。然而母亲不仅没有责备我，反而一边夸我懂事，一边叮嘱我注意用火安全。母亲的话平复了我忐忑不安的心。从这以后，我抢着做家务活儿，成了母亲的好帮手。

现在沥米饭的传统做法很少出现在平常人家里，大多是用电饭煲煮饭，为了更加健康，还会在大米里加一些糙米、藜麦。想吃沥米饭的时候，我就去街边的餐馆，点上一碗胆水豆花、一碗盐菜烧白，那香喷喷的沥米饭简直成了神来之笔，一碗不够再添一碗。这吸取天地之精华的大米做成的沥米饭，抚慰着五脏六腑，让我感受到最美的味道——人间烟火味。

（作者系重庆市渝中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