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郎

那年，初春，我同安师兄突发奇想，要搭车到梁平，专门去买柚子。这事被夏师兄知道了，说这个季节不出柚子，要国庆左右才出。我们一听还要等几个月，就说管它呢，有就买，买不着就当去耍。夏师兄一听也要去，并说他的家就在梁平，离县城很近，顺便到他家去耍。

于是三人结伴，去了，车出了长寿，基本上都是平缓的公路，公路边全是冬水田，田里没被水淹着的泥土，全是红花草，嫩绿的茎叶上，盛开着星星点点的花朵。听车队家在农村的师傅说起过，冬水田种植红花草，是农业学大寨的重要内容之一。犁田时，把它翻在泥土下，腐烂后，作水稻的肥料。

车到梁平，已是下午3点左右，夏师兄的家，果然离县城很近，穿过一片红花草覆盖的水田，竹林掩映下的农舍，门前有几株柚子树，屋后是十来株桉树，分外宁静。

夏师兄是修襄渝铁路民兵师分来的，已经结婚了。我们的到来，让他老婆及母亲忙了起来，灶台上吊着的腊肉，取了一大块下来，送进灶里烧，顿时烟雾弥漫，我与安师兄被熏得出了门，竟然在屋后缓坡上看到一头水牛，而牵牛的正是夏师兄的父亲。我顿时兴趣来了。小时候看连环画，看见牧童横笛骑水牛，羡慕死了，好想骑牛吹笛！连忙问伯父，“家里有笛子没？”他愣了愣说“没有”。但这难不到我，连忙进屋，在柴火堆里找到一根笛子般粗的竹竿，用刀砍成笛子般长，又从墙上摘下一顶草帽，奔到牛前，却怎么也爬不上去。于是绕到牛后面，将笛子和草帽递给安师兄，拽着牛尾巴，费了一番力爬了上去，坐好，戴上草帽，笛子横在嘴边，让伯父牵着牛走。可惜没有照相机，没能留下这横笛骑水牛的照片。安师兄看得眼热，催我下来，该他了！

没想到这拽尾巴，若干年后让我吃了大亏。有年单位到张关山游玩，我去骑马，习惯地走到马后，也想拽着马尾巴骑上去。不想马后腿扬蹄一击，踢中我大腿，顿时红肿一块。把马的主人吓得不轻，拿出药酒为我又是抹又是按摩，还告诫说：“不能站马后面，它什么人都要踢。”

过足了骑牛的瘾，回屋时，看见夏师兄的母亲端着一个盛满绿色植物的筲箕，从水田走了过来。一见这植物，我有些诧异：竟然是红花草的嫩叶！她说，可以炒来吃，也可以煮鸡蛋汤肉片汤。

“我都要尝尝。”我说，“你拿些来炒，拿些来煮鸡蛋汤。”

“鸡蛋汤明天煮嘛，今天煮了腊肉，用腊肉汤煮。”她回答。

晚餐很丰盛，腊肉煮了后切片，与风干萝卜条同炒。炒红花草时，我特地站在锅旁，看着锅里放油，烧至冒烟，下红花草，柴灶火大，铲了几锅铲，就碧绿幽幽地散发出鲜香气味，撒盐，起锅，就是一大碗，上桌，一路清香袅袅。

吃饭时，我迫不及待地先尝了炒的红花草，嫩，鲜香，比豌豆尖好吃。豌豆尖的茎，有些硬韧，咀嚼时感觉得到茎的纤维。而红花草则柔若无骨般只让你感觉细腻、柔嫩，一股说不出名的清香，让你觉得神清气爽，如同在山涧茅舍品茶，有一种很惬意、很舒服的感觉。再尝用腊肉汤煮的，厚厚的腊香味中，若断若续地沁出红花草的清香，如闷热中一丝凉风，让人受用。腊肉就不用说了，风干萝卜条吸足了腊肉的香味，脆脆的，炒时加了蒜苗，舌尖更添了几多田园风情。

红花草煮鸡蛋汤，我是第二天晚上吃到的，因为一早，我同安师兄就到县城游玩去了，一人租了辆自行车，把县城逛了个遍，还蹬了很远的路，逛了萧条破败的双桂堂。

红花草煮鸡蛋汤，可说是绝配！鸡蛋的鲜香同植物的鲜香牵手，汇成一曲热腾腾飘香的旋律，长久地在唇舌间萦绕，让人久久地想着它，回味它。

后来我才知道，这红花草，学名叫紫云英，其他地方不知，但那时四川及重庆农村，都推广种植它作肥料。后来，农村土地分到户了，化肥也多了，再没见到冬水田里种它了。至今几十年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它吃过它。（作者单位：重庆古川菜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