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07 2024年06月08日
□刘成
亮白的日光在夏季午后,总被街道两边高低不等的建筑遮挡出黑白分明的界限来。
我透过玻璃门看见牧牧坐在他妈妈的电动车后座,笑着朝我挥手。红扑扑的圆脸,汗津津的额头。这是他每天放学后看见我的第一个惯常的动作。牧牧跳下车,他妈妈也把车停放好,两人一前一后地推门进来。
我看了他妈妈一眼,问:“那事情你给他说了没有?”他妈妈摇头。
牧牧在椅子上坐下来,开始做作业之前,他总会歇会儿。
他妈妈在他对面坐下,我示意他妈妈对他说。他妈妈才缓缓开口,“牧牧,给你说个事,你养的两只小鸡,那只小的被淹死了。”
牧牧一听立即坐直了身子,片刻才问,“怎么被淹死了?”已然带了哭腔。
他妈妈继续说:“可能是你昨晚卫生间清理干净后,网子没铺好,小的那只鸡就钻进便坑,掉进水里了,我今天上午去加水,才发现那只已经死了。”
牧牧听着他妈妈的讲述,脸一点点埋下去,开始低声地抽泣,很伤心。
那两只小鸡仔是今年初刚搬到新住所时买的。两只小鸡仔刚买来时很孱弱,被安置在饭厅的角落,用一个塑料筐装着,上面盖着一张厚纸板。平时吃喝拉撒都在筐里,牧牧隔天晚间会负责清洗筐子,换上干净的纸片。精细的小米养了几天之后,两只小鸡居然能自己顶开纸板,连飞带蹦地跳到筐外,一大一小地在饭厅和厨房来回悠闲地散步。如果只是出来散步也没人嫌弃,令人恼火的是那两只小鸡不珍惜眼前的片刻自由,所经之处不时洒下几颗绿豆一样的鸡粪。一般这个时候,我们都会袖手旁观,最多扯着喉咙喊,“牧牧,你的小鸡又拉了。”这时的牧牧会乖乖地放下手里的事情,屁颠屁颠地跑来收拾,整个过程都无怨无悔。
牧牧清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的小鸡。他有时会捉出一只来捧在手心,轻轻地抚摸。有时会一手托一只,看来看去,爱不释手。晴天的屋里,总有橙光斜斜地投进来,那个画面,让人不由得想起一些旧电影镜头,温馨又美好。
过了些日子,天气渐渐变热,牧牧上学期间他妈妈帮着清理和喂养,终也厌烦,又开始对牧牧循循善诱。她说她前几天看到湖边有家人也养了几只这样观赏型的小鸡,小鸡们自由自在地在路边觅食,要不我们也把小鸡送给那家去养。
先前还笑着的牧牧听了,小脸马上一沉,一口便回绝了。我说:“算了,要不就搬去主卧的小卫生间养,平时把门关着,它们活动的区域也大些。”
牧牧会定时冲洗干净卫生间。那只小的鸡仔中间也掉进水里两回,好在发现及时救活了过来,可这一回却没有这么好运气。
牧牧坐着的椅子是背对着我的,我看到他的双肩在不住地微微起伏。我轻言细语地说:“牧牧,发生了这个事情,我们先要总结一下,小鸡的死,和你的粗心是不是也有关系。我们以后对待任何事情是不是应该更仔细更用心?我们也要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我们对这只大的,应该怎么处理。”
他妈妈又提起湖边那家,牧牧还是不肯。最后我说:“好吧,你想继续喂就继续喂吧。”
牧牧那晚把卫生间仔仔细细地刷洗了一遍,陪那只活着的小鸡仔玩到很晚才回屋睡觉。我没有像平时那样不停催他。
可能有些东西,他只能在9岁时拥有。而我只想帮他护着那些纯粹能在他生命里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作者系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