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林

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陈列着一尊江津生产的红衣大炮。

大炮前的文字写道：“明代城防大炮。明末，重庆官府为阻止、镇压张献忠率领的农民起义军攻打重庆，在江津制造城防大炮‘三将军’，安放于重庆千厮门炮台街（今沧白路）。炮台用条石砌成，方圆约十丈、高八尺。”

原来，这是一尊曾经威震巴渝的大炮。

1 红衣大炮也叫“铁牛儿”

古代县城，一般而言大多只有城门四座，多的6座。而江津县城，除按一般规律开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外，还以县城地势之形态，沿江又增开五座城门。一个县城有九座城门，这在县城中很是罕有。清末民初巴蜀地区有句民谣“綦江县城烟多，江津县城门多”说的就是綦江与贵北高原毗连，贩烟的多；而江津在长江要津之处，城门多。江津的九座城门分别是：东埠门、南安门、大西门、北固门、小西门、临江门、嘉惠门，通泰门、迎恩门。九座城门都建有城楼，特别是东西南三处城楼最为雄伟壮观。四周城墙上设大炮台8座、小炮台10座，每个炮台都有两米长的被称为“铁牛儿”的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原名“红夷大炮”，其原型是欧洲在1600年前后制造的舰用长炮，明代后期传入中国，所有类似设计的火炮都被中国统称为“红夷大炮”，也称“红衣大炮”。

红夷大炮在设计上与当时明朝本国拥有的火炮相比，有很多优点：炮管长，管壁厚，口径大，整体形状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形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很高。多数红夷大炮长在3米左右，口径110至130毫米，重量在1吨以上。

明天启六年（1626年）正月，六万后金军气势汹汹，围攻孤城宁远。不足两万的明军凭借当时最先进的新式火器红夷大炮的出色发挥，电光石火之间，山崩地裂，城下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火星所及，无不糜烂”。后金军队猛攻十二天，一无所获，被迫撤退。这是明军首次击败后金，军心复振，朝野欢呼。1627年，在宁锦之战中，红夷大炮再次发挥巨大威力，明军大胜。崇祯三年（1630年），崇祯皇帝给北京的红夷大炮取名“神威大将军”。崇祯四年（1631年）正月，后金在沈阳利用俘虏过来的工匠，成功仿制了西洋大炮，定名为“天佑助威大将军”，由于“夷”字犯上，满洲人忌讳，红夷大炮便更名为“红衣大炮”。

2 三名“大将”镇守重庆

山高水险的山城重庆，自古以来都易守难攻。到了明崇祯末年，朝纲不振，天下大乱，各路义军揭竿而起。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张献忠再次拉起造反旗，率60万大西军自鄂入川，一路过关斩将，沿长江溯流而上，直逼重庆。重庆明军心惊胆战，急忙中想到需要铸三门大炮。由于重庆城不能生产这种大炮，明军便在江津铸好，用船运到重庆。明军把守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三门大炮上，分别命名为“大将军”“二将军”“三将军”，期盼这三门大炮犹如三员虎将，坐镇重庆。

三门大炮外形酷似，但其口径尺寸略有差别。“大将军”口径为一尺八寸；“二将军”口径为一尺六寸；“三将军”口径为一尺四寸。这也是三名“将军”的区别。

“大将军”火力威猛，坐镇在南岸大佛寺与白沙沱之间的一俗名“石龙过江”处的上首，临江据险，面对水路，直指长江，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概。“二将军”坐镇江北，作为渝城第二道防线，但从朝天门运送过江时不幸深坠江底。“三将军”雄踞重庆千厮门炮台（今沧白路洪崖洞上），炮台用石条砌成，方圆约十丈、高八尺，封锁两江，此地得名炮台街。

炮台街是半边街，临江一面是悬崖，没有房屋，“三将军”正好对着朝天门河坝，可以封锁两江。炮台外是悬崖，要想从那悬崖下攻陷炮台完全没有可能。有了这“三将军”，明军以为重庆城就可以固若金汤了。哪知道张献忠在铜锣峡古阳关处受到明军阻击后，临阵变法，出奇兵袭江津，取陆路从佛图关大破明军，占领重庆。打这以后，清政府为确保重庆城不破，这才在通远门处筑炮台，置大炮。五福宫桂香阁有炮台，正是因此而来的。

20世纪50年代，“三将军”被运到枇杷山，安放在博物馆大门外，供人们观看。如今，又威风凛凛矗立在三峡博物馆，作为历史的见证。300多年来，这尊“三将军”红衣大炮从出生到现在，尽管没有真正在战争中放过一炮，却给重庆城留下一个炮台街的街名。而且，在洪崖洞还真有这么一门大炮及在古炮台遗址的基础上复建的炮台。大炮上铸有“大明神炮”四个字。当然这门炮是复制品，唯一的真品陈列在三峡博物馆。

3 炮打人头山，子落长寿县

“三将军”雄踞重庆，威震巴渝。相传江北溉澜溪下首有座人头山，山上常闹鬼作乱，致使船翻人亡，惨剧屡见不鲜。为荡平妖魔鬼怪，“三将军”大发神威，一炮打过去，荡平了鬼怪，世道于是平安。据说，这一炮还危及人头山背后不属江巴二县管辖而归长寿县所有的地面。于是，民间留下了一句土语：“炮打人头山，子落长寿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三将军”从江津运到重庆驻防后，有一天，巴县衙门接到一封长寿县衙门的公函。公函说，长寿知县岳丈家被巴县炮台街的炮打了，要求巴县衙门查明情况，尽快给个说法。巴县知县看后，莫名其妙：炮台街离长寿县衙一两百里，炮咋打得到那么远？他派出班头到炮台街调查。炮队的千总得知公函后也大为诧异：“咋个可能哟？三将军打得最远的，也不过十来里，啷个就打到百里之外的长寿去了？”他回复说：那天，三将军试炮，一共打了三炮，有两炮打在溉澜溪人头山下的江岸上，炮弹落在靶标中间；只有一炮打歪了，打到人头山上去了。啷个可能打到长寿大老爷的岳丈家？巴县知县听了班头的调查情况，也感到疑惑不解，只得发函给长寿作了解释。不久，长寿县衙回函来了，说是巴县江北镇人头山是长寿知县买的地盘，是他的岳丈住在那里。巴县打炮，岳丈家的牛圈被炮打了。师爷在写公函时，表述不清楚，才引起了误会。因为人头山是长寿知县买的，因此地方上就把这一片地称为是长寿县的“飞地”。有了这块“飞地”，也就有了巴县的炮台街试炮，炮弹落到长寿县的说法。

300多年前的明朝，江津就造出了当时威力最大的新式火器红衣大炮，不能不说当年江津制造业技术的发达程度。

从欧洲的“红夷大炮”到明朝的“神威大将军”“大明神炮”，再到后金的“天佑助威大将军”“红衣大炮”，江津铸造的“三将军”红衣大炮，穿越历史风云，至今仍让我们为之赞叹和骄傲。（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