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4年06月19日
□项德林
一天早上,小儿文锐麻利地穿衣洗漱完毕,利用早餐前的丁点儿闲暇时光窝在沙发上看书。母亲瞅见了,一个劲地催促文锐赶快吃早餐。我感到颇为诧异,一问缘由,文锐脱口而出:“奶奶想把我早点送到学校去,好和爷爷去长生桥赶场!”顿时哑然,一些往事却也就此涌上心头。
赶场,对于我来说已经恍若上世纪的事情。小时候,老家所在的乡场赶场逢每月二、五、八日。场上卖肉的、卖菜的、卖牲口的、卖农具的、卖衣服的、卖百货的……商品货物一应俱全。本就不大的场镇被四面八方来赶场的乡亲们拥塞得没有一丝缝隙,如旁边磨刀溪水流在狭窄的河道奔突。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呼儿唤女声……霎时间交织在一起,缠绕在一起,好一个热闹了得。
每逢赶场日,父母肩挑背扛,将家里的蔬菜瓜果运到场里贩卖,然后再购回生产所需的种子化肥、生活所需的油盐酱醋,或者给家里这个买件的确良衬衣、那个买双塑料凉鞋之类的。节假日逢场,我间或也跟着去,他们偶尔会给我买个油钱粑粑或者一把水果糖什么的,让我也顿觉赶场的美好。
如今,父母跟着我们在城里居住,但乡居岁月烙刻下的习惯无法抹去。到了城里,没过三五个月,和一帮邻居在小区花园摆闲白,便得知了周围几个地方沿袭赶场的习俗。于是,赶场日不知不觉间成了父母心里面的向往。在场里,父母如鱼得水,这个摊位看看那个摊位瞧瞧。遇到中意的东西,便和摊贩你一毛我五分地讨价还价,拉锯战似的讲半天价后将东西收入囊中。父母每次赶场回来,家里的冰箱里塞满了新鲜的猪肉牛肉羊肉鸡鸭鱼肉,杂物间则堆满了还带着泥巴的蔬菜瓜果。
晚饭的时候,一向不善言辞的父母口若悬河,摆谈起赶场买的菜与小区超市的菜,猪肉便宜一块、毛毛菜便宜几毛,更为关键是肉是刚宰杀出来的,没有喂饲料,菜是刚从地里摘来的,没有打农药。我想,便宜一点儿倒是真的,用没用饲料农药,除了卖的知道,或许只有天知道。
楼上的邻居以前和我们一样差不多同一时间出门,开大奔上班。后来退休了,不用朝九晚五,我们上班的时候,他家的大奔安安静静地停在车位上。再后来,我隔三岔五地发现,我们出门上班的时候,他家的大奔先于我们出库了。和父亲闲聊才得知,楼上的邻居也是赶场去了,老两口开着他们的大奔,早早去赶更远的界石场、鹿角场,回来时后备厢里塞满了新鲜的肉和时鲜果蔬。有时候碰上了,还和父亲聊一聊几个场里的菜价区别。
碰巧,前两天同事聊到他那从湖北一所学校退休到重庆照顾孙女的母亲,也隔三岔五地一大清早从化龙桥乘坐轨道交通到观音桥野水沟市场赶场。野水沟市场是百日场,即每天可以赶场,现在已经成了赶场的网红打卡地。我颇为好奇,在网上一搜,仅中心城区就有大大小小的赶场地好几十个,如九龙坡的廖家坪场、北碚的汪家堡场、渝北的人和场、南岸的铜元局场……每逢赶场日,这些场里人流如织接踵摩肩,人间烟火味四下弥漫开来。
看来,在城里赶场除了图个肉食蔬果的新鲜便宜,更重要的是大家对人间烟火味的眷念与向往。
(作者系重庆市金融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