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版次:011    2024年06月21日

□古建祥

搬进新家三个月后,才发现我是小区里的“唯一”:几十栋房屋,只有我这一栋临街建有阳台。阳台下就是小区道路和围墙,围墙外隔着30米的绿化带就是人行道、城市主干道。

刚搬来那几天常有朋友小聚,或家中小酌深夜方去,或餐馆微醺进屋便睡。而第二天又早早出门,穿州过县,去往照母山下应卯尽职。除了噪音稍大之外,也无特别感受。

又过了一段时间,居然发现这“唯一”里蕴含着非凡待遇。

本人无甚癖好,喜的是附庸风雅,看几页书、写几行字、哼几句小调。一日,坐书桌前看书颇久,伸腰展臂之间,为窗外怡人景致所陶醉。主干道隔离带种植着腊梅、茶花、紫薇、三角梅、木芙蓉、罗汉松,草地上则是月季、栀子、杜鹃、火棘、红叶石楠。人行道种植清一色的梧桐树,铺着花岗石,设置塑胶跑道。人行道和小区之间的绿化带上种植黄葛树、桂花树、蓝花楹、小叶榕、海棠树。四季常绿,月月见花。这几日,正是三角梅盛开时节,红的娇艳似火、紫的发光发亮、粉的鲜嫩可爱,更有白色的、黄色的、复色的三角梅间插其间,甚为可观。而木芙蓉硕大而艳丽的花朵,更是在一天之内变戏法似的由白而粉、由粉而红。由此,我拥有了一个超大的后花园。

除了绿树红花,人也不少。尤其夏秋,行人着装那么清凉,个中不乏健壮挺拔的儿郎、体态婀娜的女子。飘飘衣袂可见,窃窃细语可闻。不禁心旌摇荡心驰神往心有属焉。遂悄然移步阳台,置茶几、摆凳子、泡茶水。当然,少不了捧书卷、展报刊,做读书写字听音乐状,双眼止不住往院墙外瞟,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哼哼,得意洋洋而几至忘形。

一个周末,我又泡了铁观音,在阳台茶几边装模作样地翻《人类简史》。开始那几分钟,我是看得很认真的,即便是四五十个字没有标点而且“然而”“但是”不断的句子,我都能看得顺畅连贯、心领神会。可很快,我感觉到有书脊里传出阅读声,耳朵里发出议论声,虽然不是那么抑扬顿挫、婉转悠扬,倒也顺耳顺心,甚至温软清甜,动听得紧。

我成功吸引了路人的关注!

匆匆而行的路人中,青壮年较多,老年、少年较少。有一老一少两对,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老的那一对大约六七十岁,身材矮小的婆婆在前、身材高大的爷爷在后。婆婆总是负手而行,昂首挺胸,念念有词,爷爷则是左提水果右提菜,俯首屈腰,唯唯诺诺。

而年轻的那一对30岁左右,常常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行李箱上缠着不少托运标签,典型的商旅人士。这一对却是丈夫身材偏矮,妻子身材略高。他们的走法是丈夫在前或推或拉行李箱,走路弹跳生风,妻子在后肩挂女式包,迈步不急不缓,颇有几分姐姐送弟弟、老师接学生的意味。

塑胶跑道上,经常有人跑步,无论早晚,无论夏秋。他们矫健的步伐、紧绷的肌肉,撩拨得我动了心。于是足蹬“安踏”鞋、穿上“鸿星”衣、戴着“华为”运动手表,跑了起来。路遇肌肉跑男就攀扯几句,学习取经,碰到心仪跑女更是亦步亦趋,没话找话。

三个月下来,人没认识几个,体重倒少了四斤。

男人至死是少年。

如今的我,无论多么忙、也不管多么累,晚上都要出去跑上七八公里,周末必然在阳台上写写、看看。

那日,我刚换了新眼镜,端着铁观音抵近鼻翼轻嗅,目光越过钛金的镜框和升腾的水蒸气,看人行道上远远跑来一个穿紧身运动衣、个子高挑、长相姣好的女子,止不住就把手机音乐点了外放,脱口而出“我上春山约你来见,我攒了一年万千思念,今天原是平常一天,因为遇见你而不平凡”。

此时,跑女刚跑到我的正前方,似乎要侧目看我,我虽心向往之,却有心无胆不敢接招,身子就不争气地怯懦回转。

这一转不打紧,刚好撞上神色庄严的“一把手”,心虚失手,打碎了249块钱的汝瓷茶杯。

(作者单位:重庆华龙网集团股份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