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年

版次:011    2024年06月25日

□谭鑫

又到一年毕业季,我翻开日志中的“那年今日”,看到了前些年毕业时的自己,恍如隔世。

对于毕业这件事,我向来比较矛盾,和人生中许多注定要到来的事一样,虽然曾在心里彩排了千万遍,但真正直面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无怪乎我曾在扉页上写道:“我终于毕业了,意料之中的时刻,意料之外的沉默。”

几年的大学时光似乎没改变我多少,除了胡须如草疯长、青春痘渐隐退之外,连被子枕头都亦如当初,保持着大一入学时的本色。而每学期陪我翻山跨河的行李箱,几年拉扯之下竟尚能使用,我决定不再换新,让它伴我度完大学生活。我仿佛想以此证明,人生就是一场来去无异的旅行。

总结了一下几年来的路程,其实宛如一个圆环:每学期以离家为起点,又以回家为落点,省去兜兜转转,目标明确简单。毫无疑问,不管这个圆画得多不规则,最终路途的终点也都成了起点。

大学期间,我结识了一些人,从而引为知己淡若萍水之交;遇到的一些事,结为记忆或变成教训;经历过的种种,无论主演抑或客串……我的沉默或者期待,都和他们息息相关。

有时不得不感叹,一个人从小学到初中,初中到高中,高中到大学,最后都是难逃以毕业收场。如果把毕业假设成起点,到最后会发现,终点的“通关文牒”也不过是毕业证那一张纸。而我们也即将拿着它奔赴下一个站点,将在各式各样的毕业中轮回交替。除了进程名目不同,起点终点别无二致。

人生就是一个个不断循环的圆,毕业便是佐证的方式之一。

高中毕业时,我们习惯把校服奉献出来让同学签名,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化为爬山虎般的笔迹,像图腾一样浸满胸肩、爬满衣袖,现在想来也有种遥远的感动;三年前,大家领完毕业证后,没打一个招呼就一拍两散,现在说来已能一笑置之的叛逆固执,回味中竟觉有些匪夷所思;在三年之前,一直想和老师留个影,但由于阴差阳错,事后回校老师已搬迁,儿时愿望终成遗憾。

而这次,大家总是绞尽脑汁地留足纪念。我有种错觉——大家之前似乎都有过相同的经历。我们拍了两次毕业照。心思细腻的同学感慨说,感觉像在拖延毕业的节奏;我们吃了好多起散伙饭,班上的、寝室的、小组的……因缘际会的、想方设法的。毕业前最后一次小组作业,我把喜欢了多年的一首歌,以自编自导自演自唱自拍自剪的形式录制成MV,作为给我们的毕业献礼。

我们做了好多此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耽搁下来的事。只因对大多数人来说,以后再没一个可以真正称得上毕业的学年——这真是最后一次毕业了。

同学说,每次一提到“最后”这个词,就难免伤感。同学还说,“难免”这个词,我难免余恨。临行告别时,我们说了太多的话,最后却谁也没提“绝对”。或许我们毕业了这么多次,已经绝对了解“绝对”。

我们都不温不火,不像是一群在学堂已经失业的人。我们慢条斯理地收拾行李,走的时候表情也同以往分别时无异。和初入校园时一样,我竟然有了些许迷惘:这个终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起点?

我又毕业了,这句话往后再难用上了,但那又何妨?词人陈少琪在某场告别演唱会的主题歌中写道:“任旧日路上风声取笑我,任旧日万念俱灰也经过,我最爱的歌最后总算唱过,毋用再争取更多……”

此去经年。过去的我,有收起照片装进行囊的一天;现在的我,有翻开日志习惯沉默的一天;而每年的我,都会有将高考作文重染笔端的一天。

终点起点之间,是一个圆,青春无限,不论近远,无问西东。

有些终点无须明了,所有起点皆在脚下。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