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式

孩提时代，我家在长江南岸黄桷垭正街靠山一侧坡上的一座大院。大院内住的是教师人家。和现在比起来，那时各家的居住面积窄巴，也没什么降温设备，晚饭后家家在大院坝子纳凉，空闲时娃娃们下湖洗澡，这就是当时度夏的两件宝。

傍晚时分，大院的人们陆续吃罢晚饭收拾好后，都会到大院坝子乘凉。有直接在地面铺凉板的，有端来竹躺椅的，有摆放或高或矮小木凳的。某家的老妈点燃一条用锯木面加六六六粉制作的长纸蚊香，用来驱赶蚊子。由谁家点蚊香没人作具体安排，都是凭自觉行动。待人来得差不多时，天刚擦黑，纳凉聚会就正式开始了。

教师们的嘴上功夫个个霸道，话儿滔滔不绝，嘴巴久说不燥，越说越来劲头，上下五千年中外事，语数理化体各学科，都会涉猎。

我是一个忠实的听众，大人们聊的好些内容却听不懂，但我那教文史的老爸聊的遗闻趣事，却记忆犹新。

老爸说：相传李白有次到金陵（即今南京），在文德桥旁边的一座酒楼打尖住店。这天碰巧是冬月十五。是日晚上，他独自坐在酒楼上一边喝酒赏月，一边吟诗作赋。到了半夜，李太白趁着酒兴下楼往文德桥走走。他刚走上桥，一低头，吓了一跳，哎呀，月亮掉在水里了！夜风吹拂，河水微动，洁白的月亮上添上了几条黑纹。喝得麻哈哈的李太白，只当是河水弄脏了月亮。他靴子也顾不得脱，张开双手就跳下桥去捞月亮。谁知跳下去，月亮没捞着，却把水里的月亮震破，顿时分成了碎片……后人在文德桥旁边修了座“得月台”，据说那里就是当年大诗人李太白下河捞月之处……

月亮快到中天啦，娃娃们眯眼打盹，有的甚或响起鼾声，老妈们叫道：“收场啦，明天还有正事要做耶。”当教师的老爸们，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各自收捡物什，互道晚安，打道回府就寝。

涂山湖在四女中（现二外）旁，以前是个小堰塘，上世纪50年代由当地政府组织劳动力开挖，建成了涂山湖。山上的人到江河去游泳不现实，涂山湖成了黄桷垭的学生娃过暑假的天堂。

几乎每天下午，小伙伴们都穿着自己用木板制作的板板拖鞋，拎着游泳裤，结队到涂山湖去游泳，多则十几二十人，少则五六人。趿着板板拖鞋走街串巷，就像现在的女人穿高跟鞋溜达那样，“哒哒哒”直响，引起不少路人驻足凝视。

我三哥的游泳技术不错，我们几兄弟都是他教会的。来游泳的人很多，但其中的南郭先生不少，认识他的套近乎，不认识他的说好话。他是个热心人，收徒教学成了家常便饭。

我三哥的跳水技术也不错，最喜欢跳他称之为的燕式。站在大堤下的一块大石头上，鼓足劲身体跃起跳出去，头刚入水时，笔直的双腿立马左右分开，就像燕子的剪刀形尾巴一样。由于颇具观赏性，堤坝上看热闹的人很多，按现在的话说，成了一条亮丽的风景线。说来惭愧，我和不少人只会跳冰棍儿，就是直起身子，用一只手捏住鼻子，直挺挺地立身跳下去。一点儿形象都没有。

在游泳中，我们常常到湖西岸边搞副业。湖西岸边原来是田，水不深，只能淹到小腿。如天晴半个月以上，就变成杈杈丫丫分布着的小水凼，成了湿地。涂山湖当时的管理制度规定，不能捕、钓、炸鱼。摸小鱼小虾和捉黄鳝螃蟹却没有明令禁止。我们搞副业的成绩不错，偶尔运气好还可以逮到水鸟。有次我从堤边游过去，快到西岸时，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直往胯下钻，我壮胆伸手一抓，抬起一看，嘿！是条尺多长的白鲢，估摸有两斤哟，我碰巧抓住了它的尾部最窄处，抓得牢靠，这白鲢只好束手就擒。我高兴地踩着水，举起白鲢大声叫起来。不巧被正在巡逻的守湖人发现了。他匆匆从大堤赶往西岸。三哥急中生智，顺手拈起一根飘在湖水中的短细竹子，穿过白鲢的腮和嘴，插在浅水底的泥里。守湖人过来后叫在此处水里的大小娃娃上岸，盘问一番后，东瞧西瞅很久，没有发现犯禁者。守湖人嘟哝着走后，我用游泳裤包着白鲢，偷偷带回家，做成红烧鱼给老爸下酒。

（作者系重庆市杂文学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