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斌

1940年5月16日，第五战区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上将，在湖北枣阳地区与侵华日军激战时，以身殉国。张自忠是抗日战争时期英勇牺牲在前线的国民党最高将领，亦是二战期间亚洲战场上阵亡的军衔最高的将领，受到举国上下敬仰。

张自忠将军壮烈牺牲后，遗体被辗转运往重庆安葬。张自忠为国捐躯一个多月后的7月7日，国民政府在“七七事变”纪念日，公布了张自忠壮烈牺牲的消息，举国震动并为之哀悼。

昨日是“七七事变”87周年，张自忠将军的英勇事迹，我们永远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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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笔从戎 征战沙场

张自忠（1891年~1940年），字荩忱，出生于山东临清。中学毕业后，在天津、济南北洋法政学堂求学。1916年，张自忠投笔从戎，在西北军冯玉祥旧部，由士兵升任到第六师师长。张自忠长于带兵，训练有素，指挥若定，果断勇猛，在西北军中富有传奇色彩。

中原大战后，冯玉祥兵败下野。1931年6月，西北军残部被整编为第二十九军，张自忠任第三十八师师长，驻守华北。1933年3月，长城抗战中，张自忠担任前线总指挥，尽管处境险恶，他却英勇无畏，率部主动出击，与日寇血战七昼夜，其间与三十七师组织大刀队夜袭日军（著名的《大刀进行曲》，即根据此役创作而成），最终歼敌两个步兵联队、一个骑兵大队，毙伤敌寇4000余人，缴获坦克数十辆，取得了威震中外的喜峰口大捷。

1935年，张自忠兼任察哈尔省主席，次年5月任天津市市长，7月代理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北平绥靖主任兼北平市长。1937年，卢沟桥事变发生后，张自忠临危受命，忍辱负重，与敌周旋。数月后，他继任第五十九军军长，奔赴抗日前线，转战南北，抱定决死之心，抵御日寇。他在家书中写道：“吾一日不死，必尽我一日杀敌之责；敌一日不去，吾必以忠贞至死而已。”

1938年，张自忠首战淝水，再战临沂，击溃日军最精锐的“铁军”坂垣师团。4月，任二十七军团军团长兼五十九军军长，三战徐州。9月参加武汉保卫战，阻击日军12天。10月，晋升为第五战区右翼兵团总指挥兼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授陆军中将加上将衔，奉命守卫鄂西北。1939年，四战随枣，多次粉碎日军进攻，数度重创日寇，与敌相持年余，威名远扬，成为妇孺皆知的抗日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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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临前线 壮烈牺牲

1940年5月，日军集结两个师团和临时配属的两个联队共10余万兵力，在数十架飞机和大量坦克、大炮的掩护下，分三路进攻枣阳、襄阳、宜昌等地。张自忠奉命率领主力由宜城北上，过汉水截击日军。战役开始前，他在致各师团将领的信中表示：“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更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决心，我们的国家及我五千年历史之民族，决不至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为国家民族死之决心，海不清，石不烂，决不半点改变。愿与诸弟共勉之。”

由于敌强我弱，前线部队伤亡惨重。张自忠力排众议，5月7日拂晓，率领身边仅有的特务营和七十四师两个团2000余部属东渡襄河，赶赴前线。5月8日，他在给重庆蒋介石的电报中表示：“有日无我，有我无日……不顾一切，率部截击北窜之敌。”张自忠亲自督战，在十里长山浴血奋战九昼夜。

5月16日，张自忠在湖北宜城县南瓜店村东山脚身陷日军重围。在身负8伤（右肩、右腿被炮弹炸伤，左臂、腰腹部中弹）的情况下，犹不顾个人安危，让负伤的部下和苏联顾问先行撤退，自己仍坚持指挥作战。当日下午3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对副官说：“我力战死，自问对国家、对民族、对个人可告无愧。”最后壮烈阵亡，牺牲成仁，时年49岁。随他出征的官兵也全部英勇殉国。

日军第三十九师团得知张自忠将军阵亡后，震惊之余，肃然起敬，将其遗体抬至陈家集日军师团部驻地，用棺木浅葬于陈家祠堂后的空地上，墓前竖立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总司令张自忠之灵”，列队脱帽，行军礼致敬。

当日深夜，第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率队夜袭陈家集，抢回张自忠的遗体，并将其护送至第三十三集团军总部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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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柩运渝 权厝下葬

张自忠将军的灵柩由湖北宜昌转运至重庆过程中，备受瞩目，沿途各界人士纷纷前往致祭。

据《移灵日志》记载：5月21日晨5时，灵柩自快活铺出发，11时抵达荆门，下午3时至宜昌，全市下半旗志哀。23日晨4时，宜昌各界举行公祭，5时起灵，众人肩荷灵柩，自东山公园东山草堂向江边轮船码头缓缓前行，街道两旁，香花绵延，爆竹不绝，数十万路祭军民焚燃香烛，失声痛哭，恭送将军灵柩。彼时，日机3次飞凌宜昌上空，但祭奠的军民无一人躲避，无一人逃散，而日机竟也未投一弹，最后盘旋而去。6时半，民生公司的移灵专轮“民风号”由宜昌沿江而行，过巴东，泊巫山。24日上午7时，抵达奉节，又过云阳，抵万县（今重庆万州区）。25日，过忠县，泊阳元石。26日，停泊重庆唐家沱。

28日上午8时，灵柩抵达重庆储奇门。蒋介石、冯玉祥、何应钦、宋子文、孙科、于右任、张群等国民党军政要员臂缀黑纱，肃立码头迎灵，并登船绕棺致哀。上午9时，入嘉陵江；下午6时，抵北碚；晚8时，灵柩运抵镇西8里的双柏树。治丧处最后选定北碚雨台山麓为“权厝”葬地，蒋介石、冯玉祥亲临察看，下令修建墓穴。30日上午8时，北碚各界举行公祭，国民政府追赠张自忠为陆军二级上将衔。冯玉祥在祭文中引用《九歌·国殇》中的诗句“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鬼魄兮为鬼雄”，表达自己的悲恸之情。于右任作哀辞曰：“其立志也坚，其制行也烈，初啮齿于危疆，终受命于前敌，身死功成，永为民族之光荣，是军人之圭臬。”

张自忠为国捐躯一个多月后的7月7日，国民政府在“七七事变”三周年纪念日，公布了张自忠壮烈牺牲的消息，举国震动并为之哀悼。

8月6日，延安《新中华报》发表社论《悼张自忠将军》，高度评价张自忠尽忠报国的丰功伟绩和抗日精神。8月15日，延安各界一千余人隆重举行张自忠将军追悼大会。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分别题写了“尽忠报国”“取义成仁”“为国捐躯”的挽词。朱德、彭德怀联名题词：一战捷临沂，再战捷随枣，伟哉将军，精神不死。

11月16日，重庆国民政府和各界代表在北碚雨台山麓，举行张自忠“权厝”下葬仪式，蒋介石题词“精神不死”“勋烈常昭”，李宗仁题词“英风不泯”，冯玉祥题词“荩忱不死”。蒋介石和冯玉祥等亲自扶灵下葬，一同合葬的，还有他的夫人李敏慧女士（张自忠牺牲两个月后，夫人闻知噩耗，悲痛绝食七日而亡）。所谓“权厝”，是指临时置棺下葬。国民政府原定抗战胜利后，再移灵南京，举行国葬。然而，抗战胜利后形势急转直下，国民党败走台湾。抗日名将张自忠自此魂归重庆，永久安眠在雨台山麓。由于战事紧迫，一切都显得极为仓促，当年张自忠灵柩安葬时只有一座坟墓，还没有墓碑，墓丘前也仅摆放着一张供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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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之魂 气壮山河

1942年6月18日，张自忠墓地修建竣工。墓茔依山而建，坐南朝北，沿斜坡呈长方形，墓高2.64米，周长21米，条石镶边，青石封顶，为全封闭半圆弧形。墓地左、右、后三面，由片石砌成围墙，高1.6米。墓前的“张上将自忠之墓”碑，由冯玉祥以隶书题写。冯玉祥又仿明末抗清名将史可法殉国后，其衣冠墓葬扬州梅花岭之意，将雨台山改名为梅花山，题写了“梅花山”三个隶书大字，镌刻于墓前两边出入口中间的石栏上，每字1米见方，并亲自在墓前栽植梅花以慰忠魂。墓地右侧，为张自忠之弟张自明书写的“先兄荩忱上将墓表”，楷书阴刻，共316字。

1943年5月16日，《新华日报》第四版以整版刊载“纪念张自忠将军殉国三周年纪念”诗文，周恩来撰写社论《追念张荩忱上将》：“每读张上将于渡河前亲致前线将领及冯治安将军的两封遗书，深觉其忠义之志，壮烈之气，直可以为我国抗战军人之魂……张上将之殉国，不仅是为抗战树立了楷模，同时，也是为了发挥我国民族至大至刚的气节和精神……这种生死不苟，大义凛然的民族气节，乃是抗日战争中所需要的宝贵精神。尤其是在抗战接近胜利而艰危过于往常之时，更需要这种精神。”

1982年4月16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追认张自忠为革命烈士。1985年，重庆市政府拨款修葺和扩建张自忠墓，增设张自忠将军生平事迹陈列馆。1991年，张自忠烈士陵园被国务院命名为全国重点烈士纪念建筑物保护单位。2009年，张自忠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2019年，张自忠将军墓被公布为第八批全国重点保护文物单位。

如今，张自忠烈士陵园占地近5亩，建有“张自忠将军纪念馆”，以文字、图片和遗物，讲述着张自忠一生的丰功伟绩。陵园纪念广场上，屹立着一尊张自忠将军铜像：身着戎装，腰间佩剑，右手持望远镜，左手反背身后，目光眺望远方，在青色葱茏的夹道松柏的掩映下，英姿勃发，庄严肃穆，坚挺如剑，直指苍穹……

（作者系上海市崇明区博物馆副研究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