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世平

老张出门总是要揣一些零钱，他说荷包里要有点零钱才方便。

大家都笑老张太土，现在什么时代了？买菜、擦鞋、住酒店、乘飞机，只要掏出手机扫个二维码，什么都可以搞定。

老张漫不经心从荷包里摸出一个苹果13，往桌上一摆:“这个，你们有吗？”大家也就不再说话，对老张的摆谱嗤之以鼻。“怪物！”大家心里这样说。

老张其实不怪。那次老张外出办事，叫了辆出租车。到了目的地老张掏出手机来付钱，司机笑容可掬地对老张说:“哥子能不能给现金？小业务就10块钱。”

“为什么？”老张疑惑地问。

“二维码是老婆的。”司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你给我现金，我好挪包烟钱……”

都是男人，老张心头懂的。老张就在兜里搜，搜遍了所有的荷包，也才找到9元钱。司机抓过老张手里的零钱:“哥子，咱俩算是有缘，给你打个折，9块就9块！”

后来去菜市场，老张遇见一个七八十岁的婆婆，摆两篮莴笋，蹲在菜市场门口。

“莴笋，自己土头种的，新鲜得很！”婆婆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老张。老张心生怜悯，顺手拣起两根莴笋称了。“二斤八两，八块四毛钱。”老张掏出手机，示意扫码付钱。

“收现钱。”婆婆声音不大，回答得干脆。“现在谁还用现金支付哦？”

老张为难了。劝婆婆说还是叫孙娃子帮忙整个二维码，这样才方便。对面的大姐吆喝:“莴笋，新鲜得很哦……”向他招手:“可以扫二维码付款！”老张转身准备过去。

“我有二维码的，你扫嘛……”婆婆急忙把老张叫住，从上衣里摸出一张二维码:“扫嘛。”很不情愿的样子。

老张扫过，问婆婆怎么不高兴。“辛辛苦苦种的菜，卖了钱又归孙娃打游戏了。”

“那你就不扫啊！”老张说。“我不扫，你就去别人家买了。”老张愕然。

此后出门，老张就习惯准备一些零钱，但也有意外的情况发生。

一次老张去成都女儿家，晚上想去天府广场。女儿叫老张打车去，老张便招了一辆出租车，师傅是一个戴眼镜的男子。车到天府广场雕塑附近，老张凭经验从兜里摸出零钱递给师傅，师傅斜了一眼:“扫码。”

“你不想留两包烟钱？”师傅回过头，眼镜片里射出两道鄙夷的光:“你把老子看瘪啰，老子是你那种人吗？瓜娃子，火巴耳朵……”

老张没有讨到好还被洗涮一通，脸红筋胀的就要发火。无奈成都人说话声音又那么柔软，连“火巴耳朵”这样的语言，从师傅的嘴里流出来都那么悦耳。于是老张气消，迅速扫码下车。听到身后还飘来一句：“虾—子！”

从成都坐高铁回家，北广场叫了出租车。车到家门口，老张不敢再贸然掏零钱。问师傅:“现金还是扫码？”

师傅指了指仪表台上的二维码。老张随手拿起，正准备扫码，师傅突然又把二维码收回，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另一个二维码来:“扫这个。”

“存私房钱啊？”老张打趣道。“这是儿子的二维码，扫给他。”“你儿子，不是个东西！”“我儿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因为他最近遇到点困难，又拖儿带女的，我想能帮就尽量帮一下吧。”

老张没有说话，举起手机扫了二维码，付了双倍的车费，然后默默地下车。

（作者系重庆市南岸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