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麦田时光

版次:011    2024年07月24日

□周康平

麦收的时节,村外,呈梯形状的麦田,从山顶延伸到了河边。

一大早,村子的大人们戴着草帽,拿着镰刀去了麦田。我们这些小孩端着饭碗,站在坝子边上,朝村外那层层叠叠的麦田不停地叽叽喳喳。中午,趁割麦人吃饭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孩提着篮子,朝收割后的麦田拾穗而去。我和隔壁的谭四娃早就约好,提的都是家里最大的提篮,装十来斤麦穗不在话下。一定要将提篮捡满,以庆丰收,这是我们的共同愿望。

只是一上午的时间,山坡上的几大块麦田就被村子里的人给收割得只剩下一片片参差不齐的麦桩。收割麦田的人,先是把麦子收割成捆,后在挞斗里脱粒成粮,再用麻布口袋装袋归仓。按理说,经他们处理后的麦田,不会有啥遗漏的东西了。事实上,麦穗“被遗漏”在田间地头,是麦收时节的一种特有“景象”。明晃晃的太阳之下,汗流浃背的割麦人,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理会那些失落的麦穗。零零碎碎遗落在田间地头的麦穗,说俯腰即是肯定是夸张,但低头用心寻找一小串儿的麦穗,也不是难事。至于能捡到多少麦穗,就得凭本事了。眼尖的,反应快的,手脚麻利的,一块田地捡下来,提篮里装上一斤半斤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谭四娃就是那类角色,他捡麦穗,动作快不说,还有些霸道。所以,并不是参与捡麦穗的小孩都有满意的收获。

一块大田,捡麦穗的小孩,往往是一大群,只要一听有人喊“这块田里的多”,捡麦穗的小孩便一窝蜂地拥去,挤来撞去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为了一串麦穗,发生争吵,时有发生。如果相互争吵还解决不了麦穗的归属问题,那就得凭“力气”说话了。这次我就遇上了,与我争抢的不是别人,正是谭四娃。不错,躺在田沟的那三串麦穗,阳光之下,颗粒看上去格外饱满。我不晓得它们是怎么被遗弃在这田沟里的,但我相信这三串麦穗是我最先发现的。谭四娃却说是他先看到的。于是乎,我和谭四娃争抢着抱成了一团,都想先将对方放倒在麦田里,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将三串麦穗占为己有。我们相互抱着对方的腰,僵持了十来分钟,都没法将对方放倒在地。看热闹的小伙伴们,见我们分不出胜负,哄地一下就散开,朝前面的麦田跑去。要是在以往,遇到这种事情,他们不起哄到见个输赢才怪。见没了观众,我意识到不能和谭四娃这样耗下去了。我着急地朝谭四娃喊道:“我们这样干下去,麦穗都要被他们给捡光了!”谭四娃一听,脸一皱,哦了一声,吼道:“那三串麦穗怎么办嘛。”我急得把谭四娃一推,说:“我们平分!”谭四娃松手说:“好,平分。”

分完麦穗,我俩撒开脚丫赶紧朝前面的人追去。捡麦穗的人都知道,在脱麦子的挞斗那里,会有散落的麦粒,能让捡麦穗的人产生不同的惊喜。前提是,大家不能一哄而上,否则那些麦粒就会被踩得惨不忍睹。能捡到麦粒的人,一般是最先冲上去的四个人。他们一人占一个方位,然后张开臂膀,拦住后面的人,表示此地已归他们所有。要是这处被人抢先的地方,散落的麦粒不多,倒还没啥,也不会有人来争抢。要是麦粒多了,惹人眼红的哄抢就是不可避免的事了。那种情况下,我们这帮小孩,没哪一个人能镇得住阵脚。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无法控制的混乱。原本干净饱满的麦粒,经我们这些人的踩踏,几乎成了难以食用的麦粒。尽管如此,一些捡麦穗的小孩,还是连泥带土将踩烂的麦粒捡回去,淘洗之后,喂鸡喂鸭。

天黑回家的时候,我和谭四娃的提篮里,只有小半提篮的收获,除去麦壳后,可供一家人勉强吃一顿麦面,当然麦面里还得掺杂一些洋芋、酸菜之类的东西,否则,也不够一大家子人的晚餐。这是我们捡麦粒以来,收获最差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没隔多久,土地便承包到户。从此,麦田里的光影,再也不见我们这些捡麦穗的小孩在麦田争先恐后的身影。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