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洪

白头翁

要么做一只鸟，把嘴唇涂成黑色的

弯曲的，向丘陵讨要一个窝

要么做一棵植物，在苦寒之地

把水分都献给天空，河流

更多时候，你只是流落人间的父亲

原谅我，轻易地说出这个称谓

就像我贫瘠的想象

已经找不到你的过去，未来

而现在，你在我的城市里

独自白头，从不向谁讨要什么

依旧保持着不抽烟、不喝酒的习惯

依旧在天黑前回家，脚步崎岖

一大串钥匙叮叮作响

每一把钥匙，都能打开

对应的失落

和你不想说出的那些过往

南烛

母亲把烛挑亮了一些

她的脸也更亮了

天冷的时候我总想去南方

候鸟一样，忘记了

母亲一直在原地

像一支瘦削的烛

站得又直又稳

现在才想起

她站立的地方

就是春天

空青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过去

我是山的小玩具

而山是空的，也是青的

这空青的山啊，是个巨大的溶洞

我们是其间缓慢生长的钟乳

形状各异，面目不同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隐喻

而时间沉默，只是把我的身体打湿

顺带把我的思想抽走

空的，青的

一个大大的匣子，缓慢地

把我们一网打尽

朱砂

我写下的每一个字，都穿过无数山峦

洞穴，洼地，逢山开路，才能抵达落款

收笔处，你可见风雷滚滚，热泪盈眶

最后一个音节，带走的不只是精血

像朱砂那样红，那样一锤定音，宣告

我这一生，总有些留白，无法烙上什么印记了

无法从泥土里生长一条鱼，一滴眼泪

或者其他什么，与谎言有关的词句

我已原谅所有的毒，原谅所有的火，包括木柴

燧石，黑压压的人群，我只是需要水

需要冲洗，研磨，揉捏，才能露出洁白的骨头

去撑起群山的重量，并披上厚厚的植被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