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胜

1.梦想捞金，干了兼职

山城，酷暑。夏季的每一天，令人蔫头耷脑。

易晓将摩托车靠在重庆市南坪街道上的一棵黄葛树旁，摘下头盔，从外卖箱中取出矿泉水，“咕咚咕咚”一气喝下半瓶。太热了，这该死的天气，这痛苦的工作，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歇了一阵后，易晓打开手机，查看自己今天送外卖的收入。大半天过去了，还不到200块钱。他有些生气，用矿泉水瓶子狠砸树干。黄葛树好像在蔑视他，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易晓更来气，拿脚去踹，引来行人异样的眼光。他觉得自己失态了，赶紧将眼光移开，避免尴尬。

不远处一张小广告吸引了他的目光，招兼职。他自觉年轻力壮，找个兼职的工作肯定能多赚钱。

没有犹豫，他拨通了小广告上的电话。电话中说，兼职就是贴小广告，这工作轻松，想什么时候干就什么时候干，想干多久就干多久，想去哪干就去哪干。最重要的是，“来—钱—快”。

这么好的工作，难道是天上掉馅饼了？易晓半信半疑，挂掉电话继续送外卖。今天还得继续，再有几单就能得到奖励了，半途而废不划算。

晚上，他泡了几个小时网吧。那里可以消磨时光，还可以结交朋友，尤其是对他这样的外地年轻人来说，泡网吧是最好的消遣方式，也是最好的去处。

童光就是他在网吧认识的。两人通过打英雄联盟游戏认识，后来惺惺相惜竟成为朋友，还相约要共同创业，送外卖是他们要挖的第一桶金。但这桶金挖得有点慢，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挖够。

第二天，易晓仍旧送外卖。昨天小广告上的兼职工作，他有些动心，却还不足以奋不顾身。不过一天的高温和微薄收入，让他很快下定决心干兼职。

2023年6月15日晚上，易晓破例没有泡网吧，他再次拨通了小广告上的电话。按照指引，他骑车来到了红旗河沟，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领了兼职工作。

2.小试身手，果然挣钱

怀着激动的心情，易晓来到南岸区天邻水岸小区。他曾经在这里送过外卖，每一栋楼的进出口他都非常熟悉。

终于挨到凌晨，他乘电梯上到一幢楼的最顶层。在楼道里，他看了一下，所有的门都关了。他打开手机上的“今日水印相机”APP和“动动计步器”APP两个软件，一手拿手机，一手拿小广告，开始挨家挨户在门把手上贴。

手机上的软件是领受工作时，老板教他下载的。说是贴小广告的时候，全程都要打开，既是查看工作质量，也为方便计数。小广告是用即时贴打印的二维码，上面有一些“绿色佳人、共度良宵、扫描选妃……”之类醒目的大字。

易晓一看那个小广告，就知道这是一种黄色小卡片。他还不傻，清楚二维码后面肯定藏有陷阱。“贴这种卡片肯定是违法的。”当时，他作了一下心理斗争，干还是不干？最终，他还是决定干，因为缺钱，需要第一桶金。

抱着侥幸心理，他特意穿上送外卖的衣服和头盔。如果碰见业主，就说是送外卖的。

夜已深，似乎每层楼的住户都睡着了。易晓贴完一层就从消防通道走到下一层再贴，贴完一幢楼又换另一幢楼。

不知不觉中，领的1000张小卡片贴完了。回到宿舍后，他向老板确认了一下有效数量，共949张，马上得到酬劳500元。

躺到床上，他有些兴奋，觉得这钱来得实在轻松，可以继续干下去。

第二天，他再次去红旗河沟领了小广告。那晚，他有些不顺，只贴了777张，才得到407元。但他没有气馁，始终觉得干这个比送外卖来得快。第三天，他贴了1400张，得到800元……

易晓越干越起劲，干脆自己买来打印机和打印纸，向老板要来二维码图片，每天自己打印，自己找地方贴。

数着每天的进账，易晓十分高兴，仿佛看见自己的那桶金正在装满。

3.兄弟携手，搭伙大干

2023年5月，那时童光创业的积极性也很高，想从湖北到重庆来掘金。易晓告诉他，自己正在送外卖，但这个工作来钱太慢，让他不要着急，等有合适的机会自会邀他共同创业。

童光在老家耐着性子等到6月中下旬，他又给易晓打电话。易晓告诉他，自己正在做贴小广告的工作。这份工作轻松，来钱快，每个小时能挣150~200元，每天晚上差不多有800元的进账。

还有这等好事？6月24日晚上，童光迫不及待地坐高铁赶来重庆，他要抓住这个挣钱的机会。

当天晚上，易晓款待了他，两人合住一间酒店。童光精明，问明了工作方法后，拿过二维码用手机扫了一下，立马弹出黄色图片，再点时出现一个网址。他用浏览器登录网址，又弹出一个网址，而且需要下载一个APP，APP中又弹出很多美女……

“这个真能约到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易晓神秘地笑笑，“这是那些搞网络诈骗的诱饵，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天晚上，两人没去贴小卡片，而是窝在房间里，一是准备，二是叙旧。他们幻想，两人联手后，第一桶金将很快装满。

第二天，易晓收到老板的信息，当天不能贴，要贴就白天在路上贴。

路上贴？到处都是监控，太危险了。他俩合计了一下，干脆再等一天。两人在网吧酣战一日，把英雄联盟打得娴熟精进。

6月27日凌晨，两人带上打印好的小广告，打车来到一个小区，一前一后进去，逐层逐幢贴。不得不说，两人效率就是高。很快，他们贴完一个小区，然后打车又换了一个小区。直到凌晨4点半，易晓说，时间不早了，两人才回酒店。

此后，两人干得风生水起。

4.发展下线，异地挖金

那些天里，易晓和童光白天睡觉，晚上工作，平日喜欢的英雄联盟游戏暂时搁到一边。对他们来说，挣钱比什么都重要。这个时期，就是他们发财的“窗口期”。或许，过了这个村再没那个店了。

但再忙，也是要看手机的，朋友之间的联络还得维持。6月29日，童光收到老乡金锆的微信，问他在重庆挣钱如何？

原来，前几日童光和金锆打游戏时，童光说已经到重庆挣钱来了，还问金锆来不？金锆当时没兴趣。不想几天过后，金锆身上的钱用光了，自然就想起了童光。

童光力邀金锆到重庆来一起贴小广告，还给他买了车票和零花钱。6月30日，金锆到了重庆，和易晓他们一起昼伏夜出贴小广告。

或许对金锆来说，万事开头难。仅贴了两天，易晓就提议到梁平去贴。金锆问为什么，不是刚来吗？

易晓拍拍他的肩膀说，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跟着干就是了。金锆不敢多问，他知道自己入行浅，有些事还需要历练。说白了，还得交学费，社会上没有一口饭是白给的。

其实，易晓心里最清楚，他贴小广告，也只是一个中间层，拿到的酬金也是老板提成后的。但他聪明，决定依葫芦画瓢。老板给他每张0.55元的酬金，他给童光算0.5元。而童光也贼精，给金锆算的是每张0.45元。

这样一级吃一级，居然形成了业务层级。所以，在管理上，金锆自然要听易晓的。

2023年7月1日，三人来到梁平，找了个商务酒店住下。下午，三人在城区闲逛，主要是踩点。晚上，三人分头行动，进入隆鑫·花漾城等小区挨家挨户贴小广告。

在此期间，易晓还充分发挥人熟地熟的优势，大量发展下线成员。

5.涉嫌诈骗，发财梦碎

连续几日，梁平区公安局接到类似报警：自家门把手上贴了涉黄小广告、自己的车门上贴了涉黄小广告。警情汇总到智侦中心。

起初，民警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涉黄小广告。但测试后发现，这是一种典型的通过涉黄广告引流，然后实施的网络诈骗。民警再梳理近期网络诈骗案果然高发，其中最多的就是裸聊诈骗。

“这是一种新型的诈骗引流方式，要尽快打掉，否则，将有更多的人被骗。”案侦民警从多起被张贴涉黄小广告的车辆及小区楼道入手，通过视频监控逐一分析，很快明确出10名作案成员。

2023年7月5日，收网时机成熟，智侦中心联合刑侦支队、双桂派出所，兵分多路，一举将易晓等人抓获。

至此，易晓等人捞第一桶金的梦想破灭。

后记：2023年7月6日，易晓因参与电信网络诈骗活动，被重庆市梁平区公安局给予行政拘留十四日，处罚款11372元，没收违法所得11372元；童光因参与电信网络诈骗活动，被重庆市梁平区公安局给予行政拘留十二日，处罚款2840元，没收违法所得2840元；金锆因参与电信网络诈骗活动，被重庆市梁平区公安局给予行政拘留十日，处罚款500元，没收违法所得500元。其余人等另案处理。（注：文中所有人为化名。）

（作者系重庆市报告文学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