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丁力

小菜园里有鸟来落脚，我是在发现菜畦旁边的地上、鱼池的台沿上有鸟们遗下的鸟粪后才知道的。

“粪”是令人讨厌的东西，而鸟之所遗告诉我，在我开辟于都市高楼屋顶上的小菜园里，有了鸟们的足迹，以及鸟们的盘旋与停留、叽喳与灵动。最初虽然只见到鸟粪没有亲眼见到飞来的鸟们，但于想象之中，也能感受到一些野趣。这令我微笑，也使我心中泛起美妙的波澜。

我第一次在我的小菜园中与鸟儿近距离地接触，亲眼看到活泼的鸟儿飞来降落在菜畦的一角，是我在小菜园中发现鸟粪约一个月后一个初秋的上午。那时我正在小菜园里播种萝卜籽，忽然间，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突然飞来，停留在我右侧距离我七八米远的菜畦边上，我屏息悄悄看过去，它们似乎也在打量着我，在几声啁啾和几下扑腾之后，它们便扇开翅膀飞离了。在这短暂而美妙的十几秒钟，令我心神一振，心中产生了一种欣喜。

曾经很羡慕养鸽子的朋友，每天清晨，鸽子们自笼中展翅飞去，傍晚又咕咕咕地飞回家来。家养的鸽子与人很亲近，仿佛家中的成员，喂食之时，喂水之时，打扫鸽笼时，人与鸽子常有亲切的交流。朋友说，喂养鸽子最大的愉快是，每天放飞的鸽子可以带着主人的各种各样的心情飞向天空。看它们在空中盘旋，仿佛是自己在空中盘旋。看它们飞向远方，仿佛自己也去了远方。我曾经也想在小菜园的一角，建个笼子养鸽，但想到养鸽有许多麻烦和担心，还需要具有一些喂养技术，自忖能力不够，遂放弃了这个念头。

发现我的屋顶小菜园有鸟儿前来盘桓之后，遂心生一念：干脆在菜园的一个固定位置放个旧碟子，间或放点生米或者剩饭进去，这能招引更多的鸟儿到来不？

于是我开始了自己的尝试。开始几天，放在园中的一碟米并未见减少，就在园中斟酌了一番，选了一个更显眼的地方放下米碟，两天后我去察看，那碟米已变得干干净净了。碟子的四周散落着的几丝绒毛和几滴鸟粪，这证明鸟儿来过了。就这样，我在自家屋顶的养鸟历程正式开始。

两个月下来，我放置在碟子中的生米或剩饭消失的速度慢慢加快，投放量也小有增加。隔三岔五地喂，当然下雨天不投喂，天气阴霾时，也不投喂。最初我只见所投之食减少，未见鸟的身影，在今年初春一个安静的下午，我进菜园，正好遇见了正在吃食的几只鸟，虽然因受了惊扰，它们即刻飞走了，这相逢虽然短暂，它们的展翅而起的身影，以及美妙的飞翔却将我愉快的目光引向了远方的蓝天。

一年多以来，慢慢地，与鸟们的约会渐渐形成。于闲暇之时，或在冬日阳光很好的上午，或在春日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会半卧于一把躺椅，静静地在小菜园里品茶、读书，并加大鸟食的投放量，为的是与那些从不同的方位飞来的鸟儿们约会。

这约会一个月里总会有两三次，即使盛夏里，我去小菜园浇水，也能遇到飞来停留的鸟儿。这些鸟不仅有常见的麻雀，还有一些以前从未见过的鸟——鸡蛋大小的、拳头大小的、巴掌大小的鸟，带着各种神情、身上涂着各种颜色的鸟。只是不知道这些活泼欢快的鸟们是以前来过的，还是新到的，这其实并不重要。只是觉得，看它们飞来，观赏它们啄食，目送它们飞去，是一种十分有趣的另类阅读。听它们叽喳或啁啾，入耳入心，获取的是一种美妙的天籁。

浮生得暇，以一碟生米、几团剩饭、些许闲心，便造就了鸟的快乐，而鸟的快乐，造就了我的快乐，这于我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今年仲春以后，小菜园里的鸟来得更勤了，来的数量和品种也有所增加。有时在心里暗想，这不是仿佛养了一群鸟吗？有养鸽的快乐，却无养鸽的辛苦与操劳。飞来的鸟儿并不固定，来去自由，愉快地在我的屋顶上织就它们的快乐与我的快乐。

于是就觉得，心生善念，付之于行动，在都市的丛林里，为自己造就了一份与空中鸟儿亲近的乐趣，是快乐的事、美妙之事。我有时出门在外，还会牵挂那些在我家小菜园来去、停留觅食的鸟们，在电话里嘱咐家人放些鸟食上去。于是，即使身在外地，心中也存了一份美好的牵挂，寻常生活中便多了一个自己喜爱的亮点。

（作者系重庆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