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的一荤一素

版次:011    2024年08月08日

□沈治鹏

前两次来林芝是八九月份,住宿一两晚,去几个景点打卡,匆匆离去。这次有备而来,决定住几个月,细细领略雪域江南的魅力。

乘火车,六月中旬抵达林芝,一出站,高原阳光刺眼,蒙蒙细雨也来热情相拥。我一下掉进了蓝天、白云、阳光、雨滴构建的奇妙世界,神奇的西藏江南将我牢牢罩住。

林芝的天气预报从不缺雨,屈指一算,已一月有余。住在市区一个小区里,安静得像藏进了深山老林,一觉睡到大天亮。绝不偷懒的雨水,天天为窗外的草木沐浴,它们总是精神焕发地迎接每一天。天籁般淅淅沥沥的雨声,便是我的起床晨曲。

好在周边的景点早已打卡,不再是追逐的目标。此时此刻心心念念的,是喜雨之后的山珍野味。这些来自原始森林的精灵,像许多人丢失了一年的珍宝,正静候在农贸市场门口,等待念兹在兹的主人前来认领。

与妻出小区大门,右拐,步行几分钟,就见农贸市场路边人头攒动。我明白,对野山珍念念不忘者已捷足先登。麻脚菇、大脚菇、猴头菇、白菇、金耳、露水菌、青杠菌、鸡油菌、獐子菌、面包菌、扫把菌、牛肝菌、虎掌菌、松茸,以及弄不清名字的野生菌,令人扑朔迷离,难以相认。有的塑料袋里只装了三五斤,有的塑料桶里盛了大半桶,还有的则是满背篼满箩筐,将整条福林街铺成野生菌的海洋。卖菌的大都是附近藏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鞋上身上沾满了新鲜的泥土。寻找者大都是外来游客,面对南腔北调的询问,卖菌人黝黑的脸上总露出欢喜的笑容。

一阵眼花缭乱地搜寻后,走向卖大脚菇的母女俩。母亲向我热情推销,问她如何做才好吃,却怎么也听不懂她说些什么。身后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儿急了,腼腆上前:“清洗后,把菌子切成片煮熟,捞出用清水漂一下,挤干水分,与当地辣椒一起清炒,菌腿略脆,菌冠柔滑,味道非常鲜美!”

“这菌是在哪儿采的啊?”

“就在那边山上。”女孩抬手一指。

“不远啊,明天带我去采,我还是用这价格买。”我逗趣道。

“你上不去,山太陡,地又滑,会摔跤的。”

森林覆盖率极高的林芝,六月份拉开雨季序幕,气温逐渐升高,雨后阳光强烈,非常适合菌类生长。于是露水菌、青杠菌、鸡油菌等这些山珍,在茫茫林海里迅速生长。此时的林芝,在千家万户的餐桌上,开启了一年一度的食菌模式。六月初三四十元一斤,到七月中旬降至十多元一斤,价格十分亲民。饱含原始森林之精气的美味,一盘盘呈上餐桌,每一位饕餮者的味蕾,都被治得服服帖帖。

素有食肉动物之称的我,餐餐得见荤。有了素炒山珍后,首先想到的是高原牦牛肉。林芝的牦牛肉不仅生态,而且肉质上乘,绝无注水之嫌。作为重庆人,用泡椒泡姜爆炒牛肉丝,绝对是不二之选。

走进城区唯一的农贸市场,牛肉摊区围满了顾客。有的把肉架上的牛腿翻来覆去地看,有的在硕大的牛排前犹犹豫豫,有的在案板上左挑右选。一位正在斩排骨的小伙见我走近,高举的斧头停在了半空:“要排骨吗?”

听我是重庆口音,又见塑料袋里刚买的泡姜泡椒,“哦,这块背柳炒肉丝巴适得很。”他放下刀,身一侧,从案板上拎来一块,真是机灵鬼。花四十多元买了一斤。见我露出满意的笑容,小伙顺势套近乎:“大叔,下次买点排骨来烧嘛,用重庆火锅底料烧排骨,不加其他作料,味道简直不摆了。”仔细一问,原来他是重庆人。我会心一笑。

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人声鼎沸的市场,刚才还飘着零星小雨,这时露出一大片湛蓝的天空。阳光洒在身上,强烈的紫外线热烈催人。

加快脚步,向着家的方向。妻的厨艺毋庸置疑,这一荤一素,一定是天下最美的午餐。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