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红

小时候，就听说长江上游有三个叫白沙的地方，分别叫上白沙、中白沙、下白沙。上白沙是家乡的白沙镇，故而对此要熟悉些。另外两个白沙只知其名，从未踏入过。尽管多次往返成渝路经江津的中白沙，也只在路牌的提示下知晓路过了一个叫白沙的地方。至于下白沙，更是从没在生活中出现过。幸好，一场川渝作家采风活动，让我结识了三个“白沙”。

上白沙，白沙淘尽空余滩

地处四川泸州的合江是长江出川第一县，充当着桥头堡的角色，上白沙就在合江县内。上白沙又名白沙滩，只是眼前的景象中石滩还在，白沙却没有了踪迹。我们寻找古码头的踪迹。一处长长的石梯映入眼帘，石梯上一排房子，很不适宜地压在石梯上面，硬生生将古镇老街与河边隔离开来，十分碍眼。临时充当导游的文化志愿者龚行介绍说：这个石梯有三十二梯，石梯上房子背后是王爷庙，石梯下去就是古码头。古码头上拍巴掌，江中石滩上两块一大一小的石头就会发出䖼蚂一样的声音，人们称一大一小的石头为大䖼蚂和小䖼蚂。于是，大家都拍起了巴巴掌，引来一片欢笑。其实，那里就是一处险滩。古时候科技不发达，不知在这里打翻了多少来往船只，吞噬了多少无辜生命。清乾隆时期番禺人合江县令李显祖，曾写《祭白沙虾蟆石滩文》，曾记载：“至若滩流似箭，淘响如雷；舟子惊心，柁工骇目；未有如白沙河道折桅子滩，今人股栗而寒心者也。”此文还讲了那年九月初九这里发生的一场惨祸，曰：“揆厥由来，悉因顽石；询其名状，佥即虾蟆……其凶戾不可言也。”

这里，昔日的凶险演绎了多少民间的传说，如今的变迁成了津津乐道的风景。古码头的另一侧，一艘锈迹斑斑的机动船停在那里。我以为是渡河船，一个去菜地摘菜的女人告诉我，自从白沙大桥（后改为神臂城大桥）修好后，就再也没有过河船了。我知道，这是渡改桥以后的变化，也使白沙码头渡船成为了历史记忆。

中白沙，兴于唐宋底蕴厚

下午，我们转战江津的中白沙。与上白沙不同，这里的特点是“坝”。放眼望去，堤坝上宽阔平坦，已经看不出原有沙坝的痕迹，印象深的除了沿岸的房子以外，就是耸立在江岸上那用挖掘机改成的巨大的电影放映机模型，还有河边那叫“朝天嘴”码头长长的石梯，不知在影视片中，替代了多少次民国时期朝天门码头的拍摄。这一切，都在形象地告诉游人，中白沙还是一个影视基地。由于时间紧，我们重点参观了重庆聚奎中学和中国中等师范教育历史陈列馆。据介绍，中白沙兴于唐宋，盛于明清和民国。“一座古城、十里老街、百年风云、千载文脉、万古流芳”，道尽了这座古镇不一样的风采。新中国成立之初这里曾作过县城所在地，与其他两个白沙相比较，不仅古镇的面积大，而且人口也多，属于三个白沙中的最高个。又处在两个白沙的中间，一头挑着上白沙，一头挑着下白沙。中白沙不管是物质和非物质的文化遗产都很多，巴渝山地民居建筑和抗战文化博物馆更是彰显“民族魂，重庆根”的城市精神。

中国中等师范教育历史陈列馆，我认为创意很好。这个从文旅角度讲是“无中生有”的陈列馆，追溯了中等师范在中国师范教育的重要地位，展示了中等师范在教育发展史上所作的贡献以及退出历史舞台的缘由，让后来人了解中等师范那特殊年代的教育发展史。可以说，当年的中等师范遍布全国，可是只有中白沙这里才有这么一个以此内容为中心的陈列馆。不得不佩服这个陈列馆的创意人，将全国中等师范学校的前世今生集大成于此，成了文旅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在这里，我看到了合江的红岩英烈人物成善谋曾经就读过的重庆川东师范学校榜上有名，这位当年被著名的何鲁教授赞誉为“今日川师奇才，明日科学泰斗”的地下党员，因参与办“挺进报”被国民党反动派于重庆解放前夕杀害。还有泸州川南师范学堂，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恽代英曾经在这所学校培养了大批先进青年，使他们从这里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泸州第一个党支部书记合江人曾润伯就是其中之一。他后来被党组织派到了当时的万县开展革命工作。

中白沙众多的博物馆和陈列馆，不愧经济繁荣，文脉昌盛。不愧是个文博之城。

下白沙，金鳌山下回水湾

采风最后一站是人称白沙沱的下白沙，现在地属重庆大渡口区的跳磴镇。这里曾设过白沙沱镇、白沙沱街道办事处。因为大雨，途中见到旁边一条高速路上因被水淹不能前行车子倒退的险境，深感大自然的威力。东道主安排我们先去了千年古刹金鳌寺，据说这寺庙因坐落的山形似“观音莲足下金鳌奋翼长江”而得名。

午饭在江边一处叫小南海水泥厂公交站旁边的一家餐馆，这里离古镇很近，既可看江景，也可逛古街。一看导航定位跳出小南海三个字，立刻就想起上世纪70年代末来重庆上学，从合江坐轮船到朱杨溪，然后从朱杨溪坐火车到菜园坝，必经小南海火车站的情景。那时候交通不便，每次从家到学校的往返，都要经过这个地方，因此印象深刻。在此下车，看到江上有两座一新一旧的桥，新桥上正好有一列车在通过，老桥被拆除得差不多有一半了。听了介绍，才知道老桥是新中国成立后修建的第一座长江铁路大桥。白沙沱的老街不长，还由于下雨的缘故，看不到几个人，有的是那些老旧的建筑，仿佛在向我们诉说这里曾经的辉煌。

一路上我都在想下白沙为什么称为“沱”，所以一到江边便迫不及待地寻踪觅迹。有人告诉我，是因江边有一可以停船的水湾故曰沱。果然，我跑去看了一下那个地方，江水弯进去很深形成了一个回水沱，虽然停有船舶，但水湾被封闭了，不能抵达。据说这里以前也有一片白沙，所以取名白沙沱。这“沱”的命运和“滩”及“坝”差不多，都被社会发展的步伐所淹没。

雨还在下个不停，采风的作家们却不得不在此分别。这次采风，时间虽短，感受颇深。三白沙同为千年古镇，同立长江岸边；扯不断的巴蜀文化，道不尽的川渝合作。不同的是，千年古镇，世事变迁；地处不同，风光各异。这正是：滚滚长江淘英雄，各领风骚三白沙。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