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多位读者向重庆晨报投诉，他们在参加惠智享（重庆）数字科技有限公司的招商活动时，被忽悠签下合作协议，损失数万元不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记者经过多方调查获知，这并不是一起独立的事件，在全国多个省市范围内，类似的套路一再上演，整个忽悠过程呈现精细化、法律化特征，让受害者维权并不容易。

加盟 线下招商会拉人头

读者赵先生告诉记者，6月29日他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告诉他，第二天将有一场抖音旗下支付软件“音闪付”的招商活动。由于这几年在抖音上赚了一些钱，基于对抖音流量和影响力的信任，赵先生于第二天参加了在某高端酒店进行的招商活动。

赵先生描述说，现场来了一百多人，会场布置得相当正规，到处都是“音闪付”的宣传画，十几名穿着印有“音闪付”LOGO衣服的工作人员在会场内穿梭。一名讲师上台介绍项目的优势及回报。讲师用了很多极富煽动力的话术，诸如“十个首富，九个做支付”，在PPT中将马云、王健林等富豪的头像与背后的支付平台排列在一起；“低投入、轻运营、高回报、长收益”；“流水不息，分润不止”；“每天一个商户加入，一个商户每天2000元流水，每年可分润38.8万”……该讲师还暗示，这个支付软件是抖音旗下产品，使用的商户可享受抖音流量扶持，“每天商户可以在抖音平台，商铺定位周边5公里3000-5000人曝光。”

该讲师还介绍说，如果代理“音闪付”，每推广一个商户可获得200元奖励，根据合作级别，可分润商户支付现金流的万分之十三至十五的分成。但区县级代理商要收取29000元技术服务费，市级代理商收取56000元。

讲解结束之后，立即有工作人员找到赵先生，询问他是否有签约意向。赵先生有些犹豫，工作人员又围上来，开始进行密集推荐。“我提出看一下合同，工作人员劝我赶紧签约，现场只有四个名额，动作稍慢就抢不到了。”最终，赵先生匆匆签下合同，支付“技术服务费”56000元。

第二天，赵先生仔细研究合同，却发现存在诸多问题。“音闪付”不仅跟抖音没有隶属关系，合同中跟现场宣讲内容存在诸多不符，依据合同中所列条款，整个合同执行下去非常困难。比如要求签约商户支付万分之三十八的手续费，这个费率跟微信支付、支付宝持平，甚至某些情况下微信和支付宝费率更低，这让“音闪付”这种毫无名气的收款码根本推广不下去。另外合同还约定，公司可以调整代理商分成，代理商分润的商户流水万分之十三至十五的分成，公司理论上可以调整到0。

看到这里，赵先生立即联系惠智享公司工作人员要求终止合同并退款，没想到却进入反反复复的推诿阶段，对方找各种借口不退钱，不是领导出差，就是在走流程，到最后干脆不回微信不接电话。

走访 涉事公司一月内三度搬家

事实上，被该公司套路的不是赵先生一个人。多位市民通过重庆市网络问政平台和市长热线进行了投诉。记者梳理投诉发现，他们的“投资”金额从2万多到5万多，有些是刷信用卡或从花呗借钱支付，签约后想退款均遇到问题。

8月12日，记者根据惠智享（重庆）数字科技有限公司的工商登记地址，来到巴南区万达广场1栋6楼找到了这家公司。门边一块简易的塑料泡沫板上写着公司名称，制作成本不超过10块钱，其余再无任何装饰。该公司房门紧闭，多次敲门后无人应门。记者询问旁边租户，均称未见过该公司人员。记者随后查询工商信息，发现该公司一个月内三度变更公司地址。其中7月2日变更为重庆市大渡口区翠柏路101号1幢，7月12日变更为重庆市南岸区江南大道7号4栋，8月1日变更为重庆市巴南区渝南大道305号1栋。而在其经营范围中，并没有互联网支付字样。

记者随后电话联系到该公司工作人员，他介绍说公司有二三十个人，“技术在杭州，客服在南通，重庆这边的人大部分都在外地出差。”对于公司一个月内三度搬家，他反问说：“我们搬办公室这有什么问题吗？”针对现场宣传产品属抖音旗下，他解释称公司的招商是外包的，自己并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他们口头答应了什么我们没办法承认，只要写在合同里，我们都认。”

对此，赵先生解释说，当时根本不让看合同，一些关键性说法并没有写进合同里。对于代理商提出的退款要求，该工作人员说，要分情况对待，开没开后台，发没发设备，每个人情况不一样，退款额度不同，但所有退款都要“请示领导”。对于该公司没有支付资质的问题，该工作人员立马否认，“我们公司不收钱，不需要支付牌照，我们音闪付是个营销码，是用来转发视频的。”

调查 全国多地出现同样套路

记者搜索小红书、抖音等网络平台，发现在全国多地都出现过类似项目，以音闪付、音享付、极享付等名字出现。记者联系多名当事人，发现套路惊人的相似，都是在一家豪华酒店进行招商会，都是一名讲师上台讲解，讲解内容、回报方式都几乎相同，签合同时都以时间太急不让看合同内容，付款时都付到另外公司账户而不是合同主体公司账户。细微的差别就是项目名字不一样，代理费用不一样。

新疆库尔勒的王先生给记者发来他的“音享付”代理合同，合同的签署主体是北京易满科技有限公司，合同约定技术服务费（即代理费）也是支付到该公司账户。但是在招商现场，王先生的29800元代理费却付到了工作人员给的另一家公司，名为四川宏鑫瑞达企业管理有限公司。也就是说，从合同角度来说，王先生根本没付钱。

记者还发现，包括赵先生在内的重庆几名受害者，其付款截图显示，付款账户并不是合同签署主体惠智享（重庆）数字科技有限公司，要么付给了工作人员个人，要么付给了其他公司账户，而收款公司从股权结构上跟合同主体公司毫无关系。但收款公司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成立时间极短，像上面所说四川宏鑫瑞达成立于今年6月4日。

一位受害网友提供给记者的微信聊天截图显示，对方发给他的一份名为“极享付项目资料”的文档，文内却出现“音闪付”字样，他由此判断，这两个项目可能是同一伙人操盘，或者是用了同一份项目书。另一位受害网友提供的QQ群截图显示，一个叫“音享付XX”的QQ群和一个叫“极享付XX”的QQ群，其群内工作人员有四人重合。

多位受害者给记者提供的资料显示，在全国多省市推广的这些项目，打着抖音的旗号，收款码的收单机构却是上海汇付支付有限公司。记者致电上海汇付支付有限公司，客服否认旗下有音闪付、音享付、极享付之类的产品，并说明公司只有一个收款码产品叫汇来米。记者同样致电抖音官方客服，客服也否认音闪付、音享付、极享付是抖音旗下产品。

维权 打官司难度比较大

遭遇了这样的套路，是否可以维权挽回损失？

曾接触过这类案件的哈尔滨孟繁旭律师事务所鞠文英律师告诉记者，“这属于洗脑宣传，是一种套路会销（开会销售），在那个场合，他们一步一步给你设下这种套路，很容易就让你轻易把自己的钱主动交付给人家。这不是偶发事件，不是一个地方的事件，而是一个在多个地方已经铺开的事件。后面不排除他们有更多会销的行为。所以我建议，受害者联合起来，及时向公安机关报案，是解决问题最快最好的方式。”

不过，部分受害者告诉记者，他们也曾到公安机关报案，但公安机关在了解情况之后，大多认为这属于合同纠纷，建议到法院起诉。

重庆格林威律师事务所胡律师分析说，从合同内容来看，涉事公司给自己设置了一些规避责任的条款，甚至受害者并没有把钱付到合同约定的账户，这个合同成不成立还两说。光从合同的内容看，维权难度比较大。

由于惠智享（重庆）数字科技有限公司一度注册地址在南岸区，部分受害者向南岸区公安分局报案。该局工作人员回复记者说，因该公司投资参与人情况不明，分局已成立工作专班，联合辖区派出所、现代社会服务办，对涉案公司的投资人数、投资金额、资产状况进行摸底分析，经研判能够退赔的，及时清退化解，对公司不能清退或者不能完全清退的、达到立案标准的，将进入刑事办案流程。并向上级部门汇报明确案件主办地，打早打小，减少投资参与人的损失。

新重庆-重庆晨报记者 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