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有“海”

版次:011    2024年08月15日

□梁晓丽

山这边的人总想到山那边去看看,看看一座蛤蟆石山挡住了怎样的风景……这个春天,我们去了,原来——山那边是弹子镇。

弹子镇位于万州区西北,与我的老家仅隔着一座蛤蟆石山。在我儿时,它的名字在父辈的龙门阵里,在我家屋旁那条古道上。那上面有牵着小猪崽儿、头上包着白帕子、嘴里叼着长烟杆的人。父亲告诉我,他们是山那边的人。从此,山那边便住在了我的心上。我曾无数次仰望过屋后的大山,也不止一次问过父亲,山那边有什么。父亲告诉我,山那边还是山。

我没有想到,山那边是“海”,是金黄色的花海。

三月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影,阳光照在弹子大地上,使这片土地散发出温暖而热情的气息,让人感觉如归家一样温馨。

在浦里河畔的公路上,走走停停,放眼眺望,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菜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成了金色的海洋。当我将眼睛睁得溜圆,也无法装下那一望无际的花海,那一刻,我恨我的视野为什么那么窄,我的目光为何那么短浅。

一定有上百亩吧?它们倚着浦里河,就像孩子靠在母亲的臂弯里,悄无声息地睡,悄无声息地开,仿佛要用尽全力将整个小镇染成金黄色。

如果你不来,你不会知道在山那边会有这么一幅巨型油画。那是大自然给予弹子天然的油画,没有纸张,也没有用颜料。只是在这个三月,那些枝头的花朵都不约而同地悄然醒来,而且一旦醒来就义无反顾。

每一朵花都力争向上,每一朵花都要呈现最美的样子,尽管它们只是这花海中的一朵小浪花。那些俏皮的小浪花呀,它们在枝头摇曳的模样,不正是孩童在荡秋千吗?风儿来得轻,它们便摇得轻;风儿猛,它们就狂舞,像一群沉浸在舞池中的人,不论章法,各自开怀。

当一头扎进油菜花中,我便走进了金色的海洋,也更真切地与这片海相拥相依。和所有的花痴一样,我把鼻子凑近与人一样高的油菜花,屏住呼吸使劲闻了又闻,花香并不浓郁,只有淡淡的清香,这样一片花海并没有十里飘香,真让人遗憾。

我感觉有些刺眼,原来罪魁祸首是阳光下那些泛着金色的油菜花,那金色的黄晃得我的眼睛生疼。

恍然,我变成了一朵油菜花,黄色的发、黄色的肤、黄色的衣。一晃,我又变成了勤劳的小蜜蜂、洁白的小蝴蝶,终日忙碌在花丛中,把人间最甜的蜜采回家。微闭眼,我还变成了曾在花丛中追风追蝶的少年,那少年脸上还带着稚嫩的雅气,脸颊上的那一抹红,总是在众人面前变得分外红。

又何止我一人哟!瞧,在花田打卡的有多少爱美人士,一阵阵啪啪的拍照声,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一声声激昂高亢的歌唱,一曲曲婉转动听的古乐……响彻在弹子的天空。那一刻,那些落入花间的人们,仿佛忘了这人间的几十载岁月,都变回了曾经的公主。是油菜花的力量,是大自然的魔力,还是那不曾老去的岁月?

我想:人们喜欢油菜花,喜欢美丽的花朵,追逐四季,追逐每一个美的瞬间,或许内心里都还住着一个孩子,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这些孩子会在每一个花开花落的日子跑出来,蹦蹦跳跳,忘了两鬓的银丝、眼尾的鱼纹,以及不太灵活的腿脚……

我也想做一个这样的孩子,早早地,在那个年少的日子直接翻过屋后的大山,到山那边去。那样,我就不会对山那边陌生。可我没有,我在父亲的声音里迷糊而生。

如今半生已过,当我的脚步抵达弹子的那一刻,我四处张望,想要寻找父亲口中的山那边还是山。蓦然,我却发现入眼都是平阳大坝,上坝、中坝、下坝,可都是弹子的坝,坝连着坝,坝倚着浦里河。坝上的田野里,被弹子人种满了油菜花,远远近近,山上山下,足有上千亩,那场面有海的壮观,令人震撼。

那些散落山里的金色,照亮了弹子的天空。这个三月,油菜花成了主角,成了弹子人的骄傲。弹子这个万州偏远的小镇,也迎来了四面八方的客人。当地人亲切地称呼他们为远方来的,真是充满诗意。

我遂将远方与山那边,还有油菜花海,连在了一起。诗意萌发,韵味十足。

山那边有“海”!

有花海,有人海。

在人的心中,花最美丽,人愿淹没在花海。

在花的心中,人最神圣,花在人海里飘零。

(作者系重庆市万州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