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儒学

乳名是留在故乡的，就像地里的庄稼一样，充满着阳光般的温暖，还时时散发着泥土的芳香。

在故乡，每一个孩子出生时，父母都要取乳名，如猪娃狗娃牛娃什么的。从此，这个乳名就一直被父母叫着，被乡邻长辈记着，就像在山村里注了册似的，想改也改不掉。这个乳名，就如同一粒种子深深播种在泥土里，仿佛只有这些土得掉牙的乳名，才更有乡土味和人情味，浸透着亲情乡情，沐浴着阳光雨露。

刚出生时，父亲也替我取了个乳名。因为父亲读过书，比别人头脑更活一些，便取了个“云娃”。寓意将来长大后，像云一样有高远的志向。后来上学了，父亲又给我取了个学名，但除了在学校，谁都叫我的乳名。

岁月流逝，如今我已人到中年，每次回乡，乡亲们热情地招呼，叫的依然是我的乳名。我心里暖暖的，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美好时光。

那天，我又回乡下老家，在村口下了公交车后，正好从李三婶家门前路过，她十分热情地招呼我：“云娃，你们回来啦，快进来坐坐。”从李三婶家出来，一路上又碰到好些乡亲，和我打招呼，也都叫我的乳名，仿佛他们只知道我的乳名一样：“云娃，最近工作忙吧？”“云娃，来坐坐，喝口茶！”……大家又是端板凳，又是拿烟、泡茶，弄得本来有事的我也只好坐下来，从庄稼的长势聊到今年的收成，从小时候的故事聊到新近发生的事情……这些平常而普通的话题，仿佛在浓浓的乡音中，就变得更加生动而形象起来。

回到家里，母亲高兴地招呼：“云娃，你回来了！”每次回家，母亲似乎都是这句话，可我听起来却很亲切而温暖。刚忙完农活回家的父亲也问道：“云娃，吃午饭没有？”做好饭，母亲端上桌子，我大口大口地吃，可母亲还是不停地说道：“云娃，这腊肉是自家熏的，你要多吃点；这莴笋，也是自家种的，多吃蔬菜对身体有好处……”

第二天，我们准备回城时，八婆突然跑来，说今天是小孙子的生日，非要请我们去吃午饭。盛情难却，只好去了。临走时，八婆包上油炸酥肉、清炖猪脚……我说什么也不要，八婆说：“云娃，给家里包点回去，你如果不要，就是看不起八婆了。”只能收下，八婆这才笑了。

最初回乡时，遇见有人叫我乳名还有些不习惯，也努力给乡邻们介绍我的学名，可他们老记不住，即使偶尔叫我学名，也是那么地生硬、别扭。

由此，我也慢慢习惯了他们叫我的乳名。我想，这乳名，就是一个永远留在故乡、被亲情乡情泡得浓浓的、永远散发着泥土味的名字！

（作者系重庆市大足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