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0 2024年08月19日
铜罐驿古镇
□张祥华
九龙坡区铜罐驿古镇,周边坡地连绵,一条铁道横在眼前。我有点疑惑:“闻名已久的老街,就坐落在小山包之下?”
然而,它的确就蛰伏在山包背后。过铁道下梯坎,就是街口。路面宽阔,空寂清冷,除了我们一群文友,没有其他游客。大家顺着石板铺成的街道徜徉,杂乱的足音和高低的嗓门惊醒了一条伏在门边睡觉的大黄狗,它抬起头,两耳动了动,盯视路人,一副警觉的样儿。昏暗的门洞里,有位老者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邀请我们进屋喝喝茶。我有些感动。
有一家小饭馆正在经营,店内摆放紧凑,门前一小铁锅豆花置于火炉上温着。一溜空方桌三张,均围着几条老板凳,霸道地立在路中,过路人不吃饭只能绕开走。此时已过正午,系着围腰的老板两口子,正在吃饭。桌上一碟花生、一碗回锅肉、一盘炒小菜,老板面前一瓶啤酒,一只腿曲着踩在长凳上,玩着手机,喝得悠然自得。
继续往前走,这条S字形的老街不足300米,两边的墙上无招牌也无店名,几乎全部关着门。好几处斑驳的墙头上,依稀保留着20世纪的标语口号,模糊而残缺,很难读全了。
与所有川渝老街一样,此街并无特别之处。区别在于它的质朴、实在、鲜活、不张扬,普普通通、平平淡淡;没有深宅大院,不见斗拱飞檐,清一色的寻常人家,多半关门落锁。为何如此落寞?原来,早些年成渝铁路的通车,随着公路的兴旺、水路的衰落,铜罐驿的住户逐渐移去了冬笋坝新镇。尤其是改革开放后,年轻人都渐渐搬了出去。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眷恋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屋,才厮守着不想离去。
挂牌保护的昔日供销社,是20世纪60年代的砖瓦建筑,一楼一底。陈旧的双扇木门前,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古稀老人,守着不起眼的小店,卖些香烟、饮品、小零食之类的物品。没人光顾,他佝着腰削着刚从地里挖回的红苕。见我们走近,他抬头微笑着说:“拍照吗?你拍吧,有不少人都来这里拍照的。”他言语自然而温和,没有做作之感,一如我身处的老街。
我们驻足观望,留影拍照。曾在镇上生活和工作过的杨老师对两旁的店铺如数家珍:“这儿成空地了,原先是供销社食堂。唉,农资站也关门了……”我们来到去江边的石梯坎前,他又开始惋惜:“以前江边最热闹的茶馆垮了,彻底垮了。”过去,这里人声鼎沸。如今,断瓦颓垣,凋敝寥落。自然坠落的碎瓦散乱着,苔痕斑斑,野草疯长。紧邻相依的一面竹木结构的泥巴墙,经风吹雨打,蚁噬虫啄,暴露出泥巴大片掉落的篾竹片,给人一种苍凉感。
回望整条小巷,老建筑多半已成风中之烛。在一排街边瓦屋前,杨老师停下脚步,深情地说:“中间那屋,我居住过二十多年呢。”我眼睛从脱漆的木门缝瞄进去,里边数米见长,灰暗空荡,无任何家什;翘首屋檐,黑瓦爬着青苔挂着草屑。蓦然地,我联想到“瓦是家的符号,家是情的寄托”。离开了老家,不见了瓦,乡愁自然而然从心头泛起,不用问,这儿很多趣闻乐事,早已存留于他抺不去的记忆中。故乡是一段历史、一段记忆,老屋即使破烂老朽,但仍熟稔亲切。
一路逛完,铜罐驿老街目前常住人家仅十余户。我想,这个历史悠久、有漫长生活、有无尽故事的地方,是一条适合写进小说,也适合被人打开来阅读的老街。(作者系重庆市杂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