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启蕾

在重庆涪陵区武陵山大裂谷的大山深处，有一处高达100多米的刀削斧劈般的绝壁。绝壁中间，有个上千平方米的岩洞，当地人叫它“巴人洞”，传说古巴人曾在此居住过。

好友老王是当地人，在巴人洞出生，上小学前一直生活在洞里。他告诉我，20世纪50年代，巴人洞曾住有8户人家，共50多人。他们在岩洞旁开垦土地种苞谷、洋芋，靠岩洞里渗出的地下水生活，几乎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但让人称奇的是，在巴人洞出生的两个孩子，最后都成了才：一个成了大学生，一个成了部队的少校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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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年前的端午节，54岁的老王，陪我一起去巴人洞探险。

巴人洞是一个天然的、巨型的岩洞。原来在武隆县（今武隆区）羊角区境内，后来行政区划调整，这片区域被划归涪陵管辖，隶属于涪陵区武陵山乡石夹沟村4社，地点就在现在的武陵山大裂谷景区附近不远处。

巴人洞在一百多米高的绝壁上，通往外界的路只有一条。说是路，也只不过是在它左下侧的绝壁上有一道100多米的裂缝，长年累月，这些裂缝中长出了荒草和灌木，人们可以踩着树根和草丛攀爬进入洞内。

老王听老人讲，在1949年前的三四十年时间里，村里为躲地主老财债务的穷人、因躲土匪抢劫或因天灾人祸没房子居住的人，无奈爬到巴人洞内栖身，过着极其艰难困苦、与世隔绝的生活。

“最先逃到巴人洞定居的，是一位姓张的穷人。他为了躲避抓壮丁，一家人偷偷来到这里躲藏并居住下来。之后，相继又有几家无家可归的穷人搬到了洞内。洞里有常年不干的天然渗水，他们还在岩洞外下方开垦了几小块坡地栽种玉米、红苕、洋芋……于是，巴人洞就成了当地穷苦人躲债和逃壮丁的秘密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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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春，当地一位姓王的人被枪毙。他有个刚结婚的弟弟，弟弟害怕受到牵连，当晚便和妻子一道，背着一口破锅和一床旧棉絮，趁着月色悄悄摸进巴人洞躲藏。第二年初春，这对年轻夫妻生下了儿子“小王”。这个小王，就是陪我一起来巴人洞探险的老王。

老王从小生长在巴人洞里，小时候连米都没见过，是喝玉米粥和吃洋芋长大的。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没见过外面的陌生人。

1966年，当时的巴人洞从武隆的羊角区划归到了涪陵的武陵山乡。乡政府领导听说，巴人洞里还有人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便派人去查看。“这样的恶劣环境里，居然还有人居住，而且还有好几十人。”前去查看的人很惊讶。

于是，乡政府在绝壁下的平坝上，为巴人洞居民建了几幢房子，将里面的8户人家全部迁了出来。那时老王刚满6岁，与父母一起搬到了石夹沟2社，从此告别了刀耕火种的生活，老王一家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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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带着我，几经周折进入了巴人洞。洞内崖壁上，刻着一些神秘的符号和图案。对这些符号和图案，老王也是一无所知，只是听大人说“是古代巴人留下的”。

随后，老王指着洞里已垮塌的灶台和简陋设施说：“这是我家当时的厨房，这里是厕所，这里是红苕坑。当时，我家的床就安在这里，我们吃的就是这股天然浸水。人死后就埋在岩口，你看嘛，这里还有10多座坟……”

从巴人洞搬出来后，老王觉得世界好大好精彩，他发誓要努力学习。从小学到初中，他的成绩始终是全乡第一名，最后成了当地的第一个大学生。再后来，老王结婚生子，有了一个美好幸福的家庭。

老王每次回老家，都想去巴人洞看看。毕竟，他是在那里出生的，有感情。但每次回巴人洞，老王总会回忆起孩提时的辛酸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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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小看那个岩洞，那个岩洞出人才哟。除了大学生老王，还出了一个少校军官……”离开巴人洞时，当地一位姓张的农民大哥告诉我。

老王告诉我，这位少校军官比他大6岁，是他叔伯兄弟的儿子，算是他的侄儿，也出生在巴人洞。小时候，叔侄俩是最好的玩伴。老王的侄儿12岁时，第一次随父母到武隆县羊角区赶场买盐巴，回家的路上，看到人们在修建涪陵白涛至武隆白马的公路，他渴望走出大山，执意要留下来修路。对方答应了，但只管饭不给工资，让他专门学放炮。别看他年纪小，爆破技术却学得很快，几年下来，已掌握了一套爆破技术。一个偶然机会，正在修建816厂核军工洞的部队首长看上了他，经这位首长举荐，16岁的他正式穿上了军装，当了一名爆破兵。后来，他随部队去了外地，从一名小战士成长为少校军官，如今早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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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少校军官的老王的侄儿，每次回武陵山乡探亲，都要约上当年在巴人洞一起长大的伙伴们，去攀爬巴人洞。看着那些隐藏在巴人洞中的断壁残墙和儿时玩耍的地方，他感慨地说：“一般的人都不会想到，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当年还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在这里生活过……”

老王说：“正因为我们小的时候吃了不少苦，所以才养成了不怕苦、不怕累的品质，这对我们的成长很有好处。在我看来，小时候能生活在巴人洞，是人生的一大财富……”

后来，我打算再探巴人洞，但知情人告诉我，为了安全，景区已将巴人洞封闭了。最近，听说武陵山大裂谷景区准备打造巴人洞探险项目，我一阵激动，期待这一天早日到来。但遗憾的是，曾陪我一起探险巴人洞的老王，今年春节突发心梗去世了。下次再去巴人洞探秘，注定少了老王的陪同，心中顿生怅然。(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