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小镇电影

版次:011    2024年08月21日

□谢子清

生活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西南乡村,能酣畅淋漓地看一场电影,不论是大人或小孩,都是一件赏心悦目且奢侈难得的事情。

那时的小镇公社旁陈旧老屋里,会不定期播放电影,成了我们小孩子朝夕相盼、梦寐以求的最大渴望,也成了大人们农闲时节调剂生活、了解外界的最大寄托。

那是一间低矮残破的青砖瓦房,相当潮湿。只是由于开窗不多光线暗淡,而且相对宽敞,所以成了得天独厚的小镇电影放映室。夜幕降临的时候,年少的我由强壮的父亲驮着,步行几公里山路,揣着盼望与欣喜,跟着从四面八方奔来的乡亲,潮水般涌向电影房。等排队买完票,老屋里已是人山人海,由于没有座位,放映室内显得分外拥挤。我只能由父亲架在肩头,方可瞧见银幕。那些情节单纯、故事单调的武侠片着实吸引着父亲和我,我们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父亲忘却了生活的艰辛,我忘却了童年的贫乏和无聊,我们都为自己的跋涉找到了最好的慰藉。

但欢娱的日子总是稀有,小镇上的电影通常要好几个月才能放映一次。后来,公社旁的老屋由于年久失修濒临倒塌而不得不拆掉。少了放映场所,那引人入胜、念叨渴盼的胶片电影便从此绝了踪迹,硬生生地从我们的生活中抽身离去。乡村里白纸般的业余时间,被催生得无以复加的虚空。

几年后,镇上一户邱姓人家不知从何处弄来了放映机,同时还购了不少的武侠片,打开堂屋就做成了简易电影院。日日用毛笔写出片名,粘上浆糊贴到墙壁上,没几天生意就红火起来,几十平方米的小屋里常常会塞满上百人,男女老少悉数到场。但这里的票价却不菲,要整整一块钱,我只能望而却步。眼馋时,就把脸紧贴门上,眼睛对准门缝,希望瞧见里面的精彩,但通常只能瞧见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背影。老板也会不时出来呵斥我们这群不花钱听电影的家伙,于是我们对电影的期盼就愈发痴迷起来。记忆中,一次过年时,同伴的表哥从外地打工回家,豪爽地请我们五六个孩子去看电影。买了票后,我们挤进那间日夜期待的小屋,找个座位,眼睛马上就被“抢”到银幕上去了。但那次并不尽兴,因为去的时候电影已放了大半,我们看得稀里糊涂。更气人的是,邱姓人家还收了全票,这让我们觉得很是吃亏。

之后,我进了学校,每天中规中矩地上课放学,还得抽空帮家中对付农忙,日子被塞得满满的,那精彩的银幕电影开始渐行渐远。小学三年级时,邱姓人家的电影放映机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盗贼洗劫一空,从此镇上很多年都不再瞧见银幕电影了。

后来,县里的电影公司为改善经营,每年暑假会来镇上放映几场电影。约了同伴,兴高采烈跑去,却怎么也品味不到年少时的兴致和趣味了。于是觉得乏味,之后就很少再去光顾了。

如今,电影院在小镇里已变得鲜见,城里虽有新潮电影院,银幕变得宽大光洁,浑身涂满科技的印记,但这都不再能吸引我。像年少时看电影那般急切的情致,早已随风而逝、永难复返了,那架在父亲肩上看电影的美妙和舒坦,也在记忆深处成为永恒的追味。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