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4年08月26日
□施崇伟
近日回乡,田园还在,修了马路能通达田间地头;鱼塘还在,成了新建楼房小区里的水体景观。牛呢?以前天天都能摸摸它的角、骑骑它的背的那头老牛呢?
乡亲说,现在哪还喂牛哟,都机械化了。时代在进步,我却固执地回望。望向农田已成院坝、套牛的树下停放着几辆汽车的村头,仿佛回到了我的童年,与牛相伴的悠悠往事,浮现眼前。
20世纪70年代,生产队养有五六头牛,都是用于耕地的水牛。不出工时,由村里一个叫“干人”的负责放养。我是他的跟屁虫,其实只为了能与牛相伴。
骑在牛背上玩,是童年的极大乐事。“干人”抱起我,我则顺着牛脖子爬上牛背,回转身,手上拽紧牛鼻绳,双脚拍打牛肚子,老牛便默契地甩开蹄子,迈开步子,载我走向田间、院坝。看着老牛的尾巴有节奏地摇摆,听着蹄声哒哒作响,一会儿扭身摸摸那弯月似的牛角,一会儿又摸摸老牛柔顺的毛发,那副得意样,只有纯净的童心才懂得。
与牛为伴的另一件乐事,是割牛草。每天早起上学前或下午放学后,我常背着背篓去割牛草,然后送到生产队的牛栏房。
上坡割草前,先得把刀磨快。头天晚上,月光映着月牙状的磨刀石,一屁股坐下,拿起割草刀,往磨石上浇一点水,伴着“嚯嚯”响起的节奏,来来回回。看着刀刃渐渐亮起来,用手指肚刮刮刀刃,直到刃能断发之程度,才算大功告成。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牛童有草割。割牛草,比的是谁起得早。只有早起,才能获得就近的草资源。起晚了,近的山坡就被割光了。迟来的,就只有往更远处找领地。有时,甚至要到几里外的大山深处,才能找到一片青绿。起早,还有一个好处,晨间的草很鲜嫩,能讨牛儿的欢心。更重要是,早上割的草,挂着露珠,湿漉漉的。割了之后送到牛栏房,一过秤,总比晚送的,一背篓要多出好几斤。
找到了草源,还得学会占领地盘。不然来了竞争者,会和你争夺有限的资源。发现一片青绿后,你得马上在草地上割出一圈“外围”,就像在一座无人岛上插上第一面旗帜,这才算是划归自己的领地了,这个时候,才可以稍稍歇口气。而后来的牛草娃,也懂得先来后到的规矩,见草地被圈起,也只能另寻他处。
割牛草的乐趣,除了可以和牛儿玩,还可以晒着青草味的阳光,自由呼吸花果弥漫的空气。割草的时候经常会有意外收获,比如夏天,河边草地,可以挖洞里的螃蟹,下河能抓小鱼;比如秋天,割完了橘树林下的嫩草,还能“顺手牵羊”几个果子,哪怕还酸涩着,但在孩子的嘴里都是甜的。有时,几个小伙伴还会偷偷采来生产队的胡豆,就近砍来竹筒、找来柴禾,生一堆火,把胡豆装在竹筒里烧烤。不大工夫,胡豆的香味便出来了。那样的美餐,不仅解饿,更是童年的“满汉全席”。
割满一背篓,一群孩子像凯旋的士兵,向着牛栏房归去时,那是最喜悦和惬意的时分。一天的任务完成了,老牛的伙食搞定了,感觉到天边的彩霞,就是颁发给自己的最美奖品。
爬上望乡台,耕作的机器在广袤土地上轰轰作响。从前勤劳的农人赶牛、耕地的场景,已成遥远的记忆,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是那样的美好。
(作者单位:重庆有线电视网络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