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0 2024年08月27日
□兰杨花
我的老家在荣昌区安富街道普陀村一个叫作“双院子”的地方,1949年之前,这里是泸县方洞乡大地主屈恒升的收租院。在我的记忆中,确实有两个大大的院子,一个是上院,一个是下院。上院是五间串架房子,由我阿公带着五个子女居住,左侧三间土墙房由我四公带着四个儿子居住,右侧是郑姓的三弟兄居住。下院是张姓和刘姓两家人居住,却是更加矮小的土墙房子。
阿公的串架房
阿公生前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毛主席分给我的房子!”他说这话时,要先把腰杆挺一挺,脖子再往上昂一昂,然后眉毛一抬,眼睛一鼓,满脸骄傲。到我们几个堂兄妹懂事时,串架房已破烂不堪,刮大风都要担心屋顶会被掀翻。我读小学时,有一年春天刮大风,那天放学回家,下院的张大婶拉住我们几个放学的兄妹说:“别急着回去,你们的房子被风刮烂了,檩子都掉下来了。”等大人们检查完各家的房子,确定不会再掉什么东西下来,这才让我们几个回去。
至今还记得,爷爷住的是一间破烂得找不出一堵好墙的屋子。别人家的串架屋子多少还有白石灰糊了薄薄的一层。爷爷的屋子,尽是些竹片编成的板子,很敷衍地糊了一层褐色的稻草泥巴,算是墙。用手一碰,泥巴就扑簌簌地掉。我们几个孩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竹片拆下来打仗。要不了一个冬天,爷爷的屋子就被拆出一个大窟窿,他只好去砍新的竹片来编成竹板,挡一挡冷风。那时没有塑料布,不知道爷爷是怎么熬过冬天漫长冷夜的。
这样的房子一直住到1984年。那一年,在广西当包工头的幺叔挣了钱,回家拆掉爷爷住了几十年的串架房子,修了一楼一底的楼房。从此,爷爷每天都会高高兴兴地在楼房里转来转去,顺便还会带一些人来参观,直到在那间屋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父亲的土墙屋
父亲成家后分到的三间房子位置最偏,除了一个卧房有两处亮瓦透光外,其他两间仅可以投下少许光线来。冬天天气不好时,关上门,屋里黑咕隆咚的,上个茅房都要打手电筒。
父母住的房间里,摆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抽屉、几个坛子,之后就剩不下什么地方了。由于地面只填了一层土,常有老鼠在屋里打洞,我小时候一脚踩塌鼠洞的事时有发生。最恼火的还是下雨天,大家的脚上都是泥水,难免把屋里的地面踩出泥浆来,父亲就拿铲子来铲,一次要铲很大一簸箕出去倒。
我家的卧室和幺叔家的卧室是隔壁,小时候我最喜欢竖起耳朵听幺叔家的动静。一会儿是幺娘喊疆弟弟穿秋裤,说是天冷了。但疆弟弟只管自己疯玩,哪里肯听。于是,幺娘捉住他,非要他穿。中午太阳出来了,幺娘又喊疆弟弟把秋裤脱了。疆弟弟这时就犟上了,大声回答:“我不热,我就要穿秋裤!”
后来,弟弟出世了,三间房明显不够住。于是,父亲张罗着扩建了三间大大的土墙房,我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独立房间。那房间虽然连窗户都没有,但一个人睡在大大的床上的感觉,真是太爽了。父亲自然更高兴,宽宽的堂屋和三个大猪圈,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有一段时间,我家养的猪有六头之多,一到晚上就开始嘶吼,吵得我耳朵疼,但母亲却是笑容满面。到过年的时候,父亲把腌好的腊肉挂了满满两根竹竿。正月初四回外婆家,还选了一块又大又长瘦肉最多的“客菜”(猪腿上最好的肉拿来送人,称为客菜)背着去。外婆把那块肉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逢人就说,这是蓝三哥拿的。
我家的大门是西北朝向,门是泡桐树做的,轻飘飘的,让人很不放心。每到冬天刮西北风时,两扇门板就被风吹得拱起来,又弹回去,啪啪作响,一直到天亮。我担心它某天会连带门框一起被风吹掉。于是,很多次午夜梦回,总梦到家里的大门被风刮倒了,于是心急火燎地起来看,用尽力气把门合上。
如今的双院子
如今,双院子已被选为特色小院来打造,沥青路修到了大坝子,家家户户都能把车开到自家大门口了。站在宽宽的晒坝里,远望村子西面绵绵的鸦屿山,突然觉得身心舒展到了无限大。加上双昌产业园的打造、G348成渝公路扩建工程的顺利推进,双院子很快就会成为香饽饽。这个秀美的小村落,未来的风景会更美,生活自然更好。
(作者系重庆市荣昌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