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开镰割稻时

版次:011    2024年08月27日

□项德林

立秋没过几天,满田满畴的稻子熟了,黄澄澄、沉甸甸的稻穗儿弯着腰,将整个大地染成一片金黄,到处溢满了香甜的气息。风从岭上来,稻穗儿的腰弯得更深了,快要触到地上似的,一副虔诚的样子,似向大地致敬,向汗水致敬,向乡亲们致敬。

群山环抱的山区没有收割机,梯田被一根根田坎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儿的,收割机上不去。这里依然是刀耕火种的地方,有根深蒂固的农耕文明,这里只要有一把亮闪闪的镰刀就足矣。

又到开镰割稻时,磨镰刀的师傅永远在大家需要他的时候准时来到村里,好像与这里的乡亲们有永恒的约定。锈迹斑斑的镰刀在他手里淬火、锤打、琢磨,就变得光鲜起来了。刀口银亮亮的,迸射出一道道寒光,镰齿尖利,锋芒毕露,恨不得一口吃掉所有的稻子。

每到这时节,乡亲们都会自发地相互帮忙,而且多年来达成默契,东家割完就紧着西家割,趁着天气好,三五天内要将几家的稻子全部收回来。

稻田里的水早已放干,田地甚至裂开了一条条口子。太阳高高挂在天空,虽然还有点毒辣,但不过分。乡亲们三五成群来到田埂上,望着一浪一浪的稻子,那笑容就从脸上舒展开来。朝手心啐一口,从腰里摸出镰刀,夸张地往田里一跳,陷入翻滚的稻浪中。乡亲们将身子弯成一张弓,那镰刀就是即将离弦的箭。左手握住一篼稻子,右手的镰刀猛地朝身前一拉,只听“噗哧”一声,稻桩被拦腰割断,只剩下半截稻桩坚守在田里。握住割下的稻子往另一篼身上一靠,继续割。割上三四篼后,宽厚的大手再也握不住了,便捋出几根稻草来,绕着手上的几篼稻子一围,打个活结,便成了一个稻把子。轻轻往身后一放,将镰刀伸向下一篼稻子,割出第二个、第三个……只见镰刀在稻丛里飞舞,刀刃的寒光在阳光下幻化成一道道金光。

不知不觉身后就留下了一大把一大把的汗水、一大片一大片的稻把子,还有那屁颠屁颠地挎个竹篮拾稻穗的小孩。这时,乡亲们深深地舒一口气,主人家招呼一声,便齐齐地在田埂上坐成一排,吧嗒吧嗒地抽起叶子烟,喝几口酽茶,东家长西家短地摆阵子闲话。一袋烟的工夫,旋即从田坎上拾起镰刀,又返身稻田里。

当落日的余晖斜洒大地的时候,乡亲们就开始收拾战场。女人将田里成百上千个稻把子聚拢,用草绳捆成一捆一捆的草头。男人将镰刀别在腰上,拾起钎担,将两端先后插进草头,然后“嘿作,嘿作”大吼两声,猛地就站了起来。沉甸甸的草头压得钎担一颤一颤的,压得男人们嘴里直哼号子,那号子声悠颤颤乐滋滋。

不远处炊烟袅袅,一阵微风拂过,去年的陈米依旧飘香,今年的新米正在回家的路上。

(作者系重庆市金融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