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4年08月28日
□娄义华
每年冬天,王老汉都会伏在火炉上耷拉着头,佝偻着身子,一副快要咽气的样子,让人十分担心。他已八十有五,膝下两子一女,孙辈也有几个,都成家为他添上了曾孙。
一个老烟锅,一个发黄的帆布帽,一把半残的老藤椅,扶着他默默忍受季节的更迭。一双半合着的眼,一身沾有黄土的衣裳,一屋子的土烟味,夹杂着有气无力的咳嗽声,一直延续到来年的春天。
烟锅竿是纤细的水竹做的,非常直溜光滑;烟锅嘴是镀铜的,嘴口呈小喇形;烟嘴是塑料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玉,乳白色还有些发亮,含在嘴里时显得有些沧桑,仿佛一呼一吸间就换了季节。
或许是对王老汉的烟锅深深着迷,或许是他的暮年让人感慨,或许是他吸烟的样子像极了记忆中的祖父,我总是不知不觉地迈进他的屋子,陪着他聊些家长里短。他借着光亮,话多了起来,烟雾也多了些来,飘满了院子。我端着我的茶杯,他喝着他的浓茶,有一茬没一茬地闲扯着。
“叔,少抽些烟。”我关心着说。
“咳,咳,当当……噢,不得行哟。没有这烟,咳不起痰哟。”停了停他又说,“抽了几十年了,身体早就习惯了,怎么断得了哟!”
“是的,叔,但我见您咳得难受,还是尽量少抽吧。您看快年底了,孙辈的孩子们也快回来了,您老可要多保重呀!”
“谢谢你,华娃儿!你莫小看这旱烟锅,它对我们这辈人意味着什么。从大集体到包产到户,不管是农忙或农闲,身边都离不开这旱烟锅。抢耕抢收,累了就要抽一锅;挖堰修路,累了也会抽一锅,然后提神继续干。”
是的,在今天看来,抽烟是让人厌弃的。尽管这样,我们仍不能否定老一辈农民的精神世界里,旱烟锅记载了他们起起落落的旅程,陪伴他们度过了难以适从的窝窝囊囊和唯唯诺诺时刻,当然也成就了他们安宁恬淡和自得其乐的人生。
我明白了,烟锅子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