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崇容

“起笼啰！”“起笼啰！”餐桌上，一笼热气腾腾的大闸蟹端了上来。

童年的小山村，天空如一块湛蓝的宝石，纯净至极，不染一丝尘埃。当湾金灿灿的稻谷在阳光下轻轻摇曳连绵十里外，仿佛莫奈的《干草垛》中的景象活了过来，在眼前跳跃着展现它的丰收前的盛况。田埂上的小野花，在脚边欢快地起舞，低声吟唱着属于大自然的歌谣。清澈见底的小河，宛如一条活泼的丝带，在山谷间蜿蜒流淌，带着山的气息和草的芬芳。

那座古老的洗布桥，一块巨大的砂石墓碑横卧河上，它历经风霜，仿佛一位智慧的长者，静静地躺在水面之上，吸纳着天地的精华，以前这里是大姑婆他们家染坊专门洗麻布的地方。

生产队休闲日，妇女们会背着一背篓一背篓的衣物下到齐大腿的河水里，她们在那宽厚的石碑上搓洗衣物，手法熟练而有力，水花在阳光下闪烁，伴随着她们的欢声笑语，那墓碑似乎也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她们的拍打与抚触。

在洗布桥的旁边，还有一条从电站出发弯弯曲曲流到十里外水库的小河，我们抓着小河旁边的草丛下到小河边，卷起裤腿，小心翼翼地走在凉爽的河水里，我们的身影在水波里柔美无骨，煞是好看。我们追逐着河里的小石块，将它们来个底朝天，在那小石块翻起瞬间的浑水里胡乱瞎摸一气，等浑水清澈了只要一见小螃蟹，手脚并用扑将上去抓住小螃蟹。“抓到了！”小七兴奋地叫出声来，将一只扭动的小螃蟹从水中提起。水滴从她的手上滴落，映衬着她自豪的笑脸。

吃小螃蟹也是一件趣事。只要听到“抓住了，快来！”大家都会停下手中的活，扑扑扑地朝着那声音奔将过去，你一只脚我一只脚，分完就往嘴里塞。只因大人说“吃了螃蟹的脚力气大”，边塞边嚎边比画，“螃蟹螃蟹八呀八只脚，吃了它就，跑呀跑得脱！”小螃蟹的脚咸咸的、水水的、毛茸茸的，有一丝丝肉。无关乎肉的多少，关乎那首力气大的歌谣。

于是，小河里，一群羊角辫，一块块小石头翻了天。小螃蟹的脚一只一只地下了肚，我们摸累了也上了岸，趴在河边长长的龙骨石上，一会儿脸朝石头接受日光对后背湿衣的烘晒，一会儿又追逐一群蚂蚁的脚步寻找它们搬运东西的仓库所在。

天边的霞光斜照在静静的小河上，小鸭也一摆一摆地往家赶。此时，那些下肚的咸咸的、水水的、毛茸茸的螃蟹脚，此时仿佛真的化成身上的力气在全身来回涌动。来的时候是走的，这个时候就变成跑的了。

“螃蟹螃蟹八呀八只脚，吃了它就，跑呀跑得脱！”家就在我们的“螃蟹脚”歌谣中到了。

（作者系重庆市沙坪坝区巴师附小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