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钱,买一张邮票还是四个麦粑

版次:011    2024年09月05日

□黄应森

我不集邮,对邮票也没什么印象。前几天去老宅找东西,意外地发现一个泛黄的信封,上面贴着一张八分钱的邮票,依稀可以看见长城的雄姿。仔细一瞅,是一家杂志的退稿信。那一刻,百感交集,不少往事涌上心头。

我从小就对文字的东西情有独钟,从小人书到作文书,再到线装书到小说。从四大名著到七剑下天山,到红与黑,到聊斋,到古龙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琼瑶岑凯伦的言情小说等。当时看了小人书后,还把上面的英雄人物小心翼翼地剪下来,然后和同学用嘴轻轻朝拢吹,谁的武器先碰到对方的身体算谁赢,他的那张就成自己的了。

那时不像现在,没多少玩的。有时,也和女孩子在一起跳屋。就是在地上用粉笔画几排,再从中画一下,有点类似于现在的数学作业本。然后标上阿拉伯数字,先从一到二再到最后一个,如果过了,第二次就从二开始,如此类推。越往后越难,因为距离越远。脚不能压线。这游戏,男孩子一般搞不赢女孩子,身子没她们灵活,久了就有些不想玩了。毕竟老输,似乎没什么脸面。还有就是丢三角纸板、玩杏仁核、滚铁环、丢手绢什么的。没小伙伴一起玩的时候,就看课外书籍,在同龄人当中,算看得多的,也积累了不少优美的词汇。记得小学三年级第一次写作文时,我觉得作文书上一篇作文写得不错,和老师布置的作文也相吻合,便摘抄了一多半,想不到老师竟当作范文在班上念。那一刻,脸通红通红的,都不敢看老师的眼睛,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上初中的时候,就有了投稿的想法。最难忘的是第一次投稿,写了一篇小散文,在家小心翼翼地用信封封好,走到镇上的中心邮局时却犹豫了半天。八分钱在现在算不了什么,分币似乎退出了市场,就算是五毛钱掉在地上,都没多少人愿意去捡。但当时的八分钱,可以买四个米糕或麦子粑,一个半鸡蛋,差不多六两大米,要是买炒瓜子,不知要吃多久!要知道我父亲一个月三十多元,得养活一家五口!所以,我心中一直很纠结,要是不能发表怎么办?不是浪费了八分钱?当时从镇上到县城,十多公里路,车费三毛,却很少坐车,三毛可以吃好几个肉包子!去县城,母亲用两毛钱买了两小块西瓜,我和姐姐站在县城的鹿子桥上,沐着悠悠的河风,一小口一小口吃了半天!我就在邮局附近走来走去,直到信封皱得不成样,才硬着头皮走进邮局。幸运的是,第一次投稿,居然发表了,还得了两元钱稿费。

第一次投稿成功,激发了我写作的兴趣,虽算不上一发不可收拾,隔三差五总在投,百发之九十都是石沉大海。那时,对我来说,最高兴的事,就是听到邮差的声音,跟唱歌一样好听。这时,我就呆呆地趴在楼上的窗口,期望听到叫自己的名字。

20世纪90年代初,电视剧《渴望》风靡大街小巷,当时我家还没电视,在邻居家看完后夜不能寐,觉得《渴望》写得好,也演得好,深深触动了我心底的那根弦。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第一次写小说,断断续续整了个长篇,用的是不规则的白纸。我有一个亲戚在纸厂上班,是她带给我的。我当时报了个河北文学院的创作培训班,我就把稿子寄给我的辅导老师,他回信说,要我考虑八千元的出版费。当时的八千元可是个天文数字,只好放弃了。不过辅导老师说的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他说文学之路,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1994年参加工作后,我又想写长篇,几拖几拖,1998年开始动笔,两年后出版。虽然此时的出版费涨到一万几,但我自己已经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已算不了什么。而我,一不小心成了小县城第一个出版长篇小说的人,第一个加入重庆市作协。

写文章在于作者对生活的悟性,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文人似乎有些上不了台面。曾经有位领导对我说,文人都是神经有点问题的人。虽然她这话半开玩笑半当真,但让我浑身不自在,却又不好反驳。现在写文章已经很少用邮票,发电子邮件几秒钟就到。邮票似乎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但它曾经真实存在于我们的青春岁月,记载着我们的喜怒哀乐。

轻轻地把那封信放回原处,连同上面的灰尘,不想再去打搅那些沉睡的梦。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