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07 2024年09月07日
□谭岷江
这是我读中师时发生的一件趣事。
第二年秋季期末考试,考《文选与写作》课时,在光线并不太好的教室,我拿到卷子,便照例通观了一遍,尤其重点看了后面的作文题。不过,看到作文题目,我立刻惊呆了:居然是《论“妻还是老的辣”》?会不会我看花了眼,而是“姜还是老的辣”呢?
我认真地再把试卷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仔细左看看右看看:不错,真的是“妻”而不是“姜”。饶是我最喜欢写作和文选课,也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任课老师是一介名流夫子,最喜欢出一些新颖别致的作文题目,让我们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胡扯练笔。但是,我们当时不过十六七岁,何况当年还是比较保守的年代,老师居然出了这么开放的题目,我有些不相信。
我思考了一下,决定向监考老师举手提出疑问。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过来看了看,却严格遵守考场纪律,不肯念作文题目,只是很认真地说:“考试前,我们开了考务会,你们任课老师专门说过,这套卷子没有错,是从成都一家师范学校拿回来的原题。”
这可有些难度啊。我连恋爱都没有谈过,最多不过有对心仪女同学的单相思,怎么写?好在我是神奇的双鱼座,脑洞大,想象力丰富,很快便洋洋洒洒地完成了一篇八百字左右的作文。
考试结束,我们一群同学便在一起讨论这高难度的作文题。或许由于试卷的字号太小,大多数同学都说:“本来就是写的《论‘姜还是老的辣’》啊,你们为什么要看成《论‘妻还是老的辣’》?”然后又说:“哎呀,那我们真的是写错了,这试卷本来就这么难,我们又没审好题目,那这次肯定不及格了,没想到老师这么点子刁钻,何苦这么难为我们这帮年轻人?”
几天后,《文选与写作》期末考试分数公布,全班同学居然全都及格了。任课老师公布成绩时,笑了起来,坦白地说:“因为‘妻’‘姜’两字特别相像,这次作文题目,还真是打字员选字模的时候选错了,我看了三四次,也没校对出来。”这也难怪,那时正是冬天,天色灰蒙,光线不强,打字员年龄有些大了,便把字看错了。
老师随后说:“无论是写《论‘姜还是老的辣’》,还是写《论‘妻还是老的辣’》,只要写得好,都打了高分。”他还特别表扬了我,说我是全年级两个班100多名考生中,唯一在作文中“妻”“姜”兼顾、古今转换的考生,且开门见山,写得文采斐然,连学校里的几位老夫子都说写得比较好。
对了,我那篇作文的开头,高度类似于后来网络上讲的那个清末考生写《项籍与拿破轮》的段子(项籍力拔山兮气盖世,何况拿一个破轮子乎),其大意是:
“四川女将泼辣,年轻的妻子都非常可怕,何况是年老的妻子呢?”
现在,我也渐渐趋向变老成为“老夫”了,但我真的希望,我们这些年龄段的人,任由时光匆匆流逝,身上只能留下岁月和时间积淀成的皱纹与印记,而不要真的变成老辣,特别是不要变成凶辣和泼辣,尤其不要变成那些在地铁上拿着架子的老人,动辄打着尊老的幌子,随时绑架上下班同样很辛苦的年轻人,非要他们让座——年轻人这么累,我们这些有退休工资的老人,就尽量不要在上下班时间去凑公交和地铁的热闹吧,如果非要去挤一挤这些城市间为更多人服务的行走的大众“宝马”,那么适当站一下,看着身边的年轻人们坐着打盹,就像回顾我们风华正茂的年轻时代,像长辈怜爱地看着我们的孩子和孙辈,这注定是我们进入老年时代后,岁月和生活赐予我们的一种泼天的享受与幸福。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