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开花

版次:011    2024年10月09日

□向墅平

老屋边上有棵铁树,是母亲亲手栽的。记忆里,它一直长得很茂盛,只是迟迟不见开出大朵的吉祥花。

母亲生了我和大哥两个孩子。大哥大我10岁,念书不用功,草草上完初中就在家务农。可他对农活不感兴趣,整日无所事事,和院子里的小屁孩们混在一起。父亲用棍子收拾了几回,也不见多大成效。大哥虽仅十来岁,个头已在父亲之上,且性情倔强,被逼急了,会瞪起一对铜铃眼,做出“造反”之态。有一回,大哥一把抓住父亲的棍子,脸红脖子粗地差点跟父亲干一架,幸被母亲及时劝开。小小的我,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后来,父亲也就不再管他,还常暗自说:“这不成器的阳子,跟那铁树一样,难开花呢!”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着。

我和大哥有点不同,从小到大,我读书幸运的一路顺风,绽放着自己的生命之花。而大哥呢,似乎一直陷在自己的消极无为里难以自拔。他生命的花期,不知何时到来。

“土里又挖不出啥宝贝,我不想在农村呆一辈子。”这是大哥常挂在口头的一句话。在父母听来,不过是大哥为自己的四体不勤,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但在我看来,或许冥冥中,大哥就像那棵铁树,在暗暗寻找绽放的时机。

终于,平静无奇的村子,开始悄然发生着变化。一直在土地上捆缚的一些年轻农民,义无反顾地离开村子,寻找自己更好的出路。“我也要出去打工。”大哥仿佛于漫漫长夜里,望见了星光的闪烁。“你文化不高,又无一技之长,出去咋干呢?”父亲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大哥。“就是出去乞讨,也比挖一辈子土强!”大哥斩钉截铁,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出征之气概。

大哥最初在建筑工地干小工。大半年后,一位乡亲带回了大哥的一张照片,原本白净的脸庞变得黑黝黝的,身体也瘦了一圈,可以想见,他经历了多少风吹日晒之苦。母亲一遍遍抚摸着大哥的照片,心疼得不住的抹泪。年底时,大哥回家过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掏出不到1万块钱给母亲。“明年,我要把家里的旧房子拆了,新砌一座砖楼洋房。”大哥说。

两年后,大哥兑现了他的承诺,将老房子换成了一楼一底的小洋楼。新房落成时,已过五旬的父母,望着眼前的漂亮楼房,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欣喜。尤其是母亲,一边望着大哥,一边又望向那棵铁树,喃喃自语。我想,母亲定在说:“阳子这孩子真变了,铁树要开花啰……”

接下来,大哥就像老家那棵蓄势待发、酝酿一场花开的铁树,他要继续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传奇。他辗转于各个城市,承包了一个又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事业蒸蒸日上。如今,大哥不仅将家里的小洋楼拆了,换成一幢乡村别墅,让父母得以安享晚年。还捐款乡敬老院,投资在乡里搞起了生态观光农业,带动一方乡亲共同发展。

老家那棵沉寂多年的铁树,也终于开花了。在今年团圆的日子,我们一大家子,齐聚在盛开的铁树前,照了一张全家福。铁树的花,就像大家的笑脸,很甜、很甜……

(作者单位:重庆市万州区武陵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