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霜

伯伯有个习惯，特别喜欢藏私房钱，而且他藏的位置十分隐蔽，一般人压根儿发现不了，但伯伯有天敌，不管他藏得再好，也会在不经意间被堂哥和伯娘发现。为这事儿，伯伯和伯娘没少吵架，但吵归吵，没几天又好了，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了伯伯家里的电插板里会有百元大钞，或者是发动机的后壳里以及房子的砖孔里会有各种各样的钞票……

堂哥很调皮，他总喜欢拆家里的东西，玩具车、电饭锅、电插板等等。伯伯在工地上安装过一段时间的水电，因此伯伯家里的电插板和开关都是自己接的。虽说堂哥还未满十岁，但动手能力特别强，在伯伯的熏陶下学会了拆、安插座。伯娘则忙里忙外，从厨房进进出出，这些插板被堂哥捣鼓了以后，伯伯也记不住到底哪个插座里藏有私房钱。堂哥的梅花起子已经将整个插板肢解得差不多了，一张红色的被折叠得方方正正的钞票瞬间就裸露了出来，堂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端着菜进屋的伯娘看到了。伯娘一把将钞票从堂哥手中夺了过来，拿着那个被肢解的插座跑到伯伯面前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藏了一回还要藏两回，你这个钱是给哪个藏的？”

面对伯娘的指证，伯伯在院子咧开嘴傻笑着，一言不发。他从上衣里拿出来一支旱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后来全家人都知道了伯伯家的插板里有钞票的事儿，每次喝酒伯娘都会拿出来挖苦一下伯伯，可伯伯从来不正面回复，就一个劲地傻笑着。

堂哥上初中的时候，伯伯在小镇上开了一个小店。他们家的店里有个地下室，虽说是三面靠墙，但地下室的窗户很大，采光也还不错。伯伯喜欢种兰花，因此地下室的窗台上摆满了兰花。伯伯很节约，他的花盆全是自己做的，一些是用食用油的油桶，还有一些是用坏的塑料盆和桶。原本我并不看好伯伯种的兰花，我觉得他用的花盆不透气，兰花的存活率肯定不高，但在伯伯的照顾下，这些兰花长势良好。

地下室的阳台是用水泥砖堆砌的，从左往右数第七块砖是可以拿出来的。砖拿出来后就会有光从外边走进来，伯伯为了地下室的采光更好一些，就把阳台上的砖取了下来。有时候会把种兰花用的铲子和肥料放在砖孔里，有时候砖孔里会放置一些金属制的夹子。伯伯很喜欢在地下室底下转悠，大家都以为伯伯是在照顾那些兰花，因此伯娘也会时刻关注这些兰花的状态，提醒伯伯施肥或者浇水。

和往常一样，伯娘从砖孔里拿出了小铁锹，准备给阳台上的兰花松土。突然一个金属制的夹子从砖块的内层里裸露了出来，伯娘瞥了一眼，只见夹子上夹着一堆大小不一的钱。伯娘拿起了夹子，对着刚盛开的兰花看了看，思索了许久。她将夹子上的钱取了下来，而后把钱装进了自己的包里，将金属夹子从兰花的头顶上扔向了外边的杂草堆里。伯娘像没事人一样上了楼，仍旧在小店里忙前忙后。

不管多忙，伯伯都会抽时间去看看他的兰花。伯娘已经收好了店门口的桌椅，唤伯伯上楼休息，可伯伯却拿着铲子对伯娘说：“你先睡吧，兰花需要松土了，白天不得空，我松完了就休息。”伯娘已经沉沉地睡去了。伯伯从左至右、从上至下，他将所有能拿出来的砖一一拿出，全部检查了一遍又放了进去，就是找不到那个金属夹子。伯伯又把所有的兰花全部从阳台上搬了下来，然后再次放了上去……

一连几天，伯伯都在地下室里不停地捣鼓着，伯娘知道他在找什么，但伯伯不敢问伯娘有没有看到砖孔之中的金属夹子。一只老鼠从砖孔里蹿了出来，伯伯将小铲子放进砖孔后便上了楼。

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伯伯都没有去地下室照看兰花了，伯娘却一如既往地给他的兰花浇水施肥。

随着伯伯年龄的增长，就算伯娘在家里发现了伯伯藏的私房钱，伯娘也不再像当初那样跟伯伯去吵或者闹，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平息生活中的矛盾。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