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成

17年前的夏天，我到贵州遵义桐梓县夜郎坝采访过宋墓考古。夜郎坝地处大娄山山脉中段，这里谷地开阔，田畴平整。夜郎河蜿蜒流过，村落散布在绿树翠柳间。当地居民告诉我，这里就是夜郎古国的遗址。

那次到夜郎坝，我的目的是采访，而且出土的宋墓离夜郎老街甚远，我在老街上停留的时间也不多，对夜郎坝的印象就是那如诗般的朦胧画卷。因此，十几年来，我一直念念不忘，还想着再次到夜郎坝看看。如今再次来到夜郎坝，站在夜郎桥上，我发现，今日夜郎坝朝气蓬勃，旧貌换新颜。

夜郎河流水潺潺，两岸竹柳扶蔬，夜郎老街沿河而建，青石板街道，呈斜面弯曲向上，街两边的民居，宽檐廊形，栏杆朝阳，窗棂上雕龙画凤，一窗一景，尽显古朴典雅。

夜郎老街道不宽，但整洁干净，街两旁的商店、茶馆，餐馆，人声鼎沸；赶场的村民，笑逐颜开，三五成群，或行走，或停下来选购商品；几个外地游客，东张西望，不停地举起相机按下快门。这是一幅欣欣向荣的画卷。

我们到夜郎坝这天，正好是中秋节。在街上客栈住下，傍晚在老街上一家餐馆吃了一碗夜郎小面。老板说，竹笋丁和腊肉丁炒的作料是夜郎小面的特色。得知我们是外地人，老板便坐下来和我们摆龙门阵。老板说，古夜郎国的吉祥物就是竹子，传说夜郎国的竹王，是被装在竹简里，从夜郎河上飘来的，所以国王姓竹。夜郎国的人特别崇拜竹子，以竹为图腾，竹器、竹宴、竹建筑，扎根在夜郎人的生活中，并形成了特有的竹文化。

“夜郎坝这里，传说很早以前还是夜郎古国的都城，后来又是夜郎县的县城。其实，夜郎古国只是一个很小的国家，国王却非常骄傲自大。他认为他的国家很大，很富裕，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国家可以与之媲美。这才有了‘夜郎自大’的说法。”这位老板对“夜郎自大”的解释，简单明了，顿时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

到了夜郎坝，自然而然就会想起“夜郎自大”这个成语。因为这个成语，夜郎古国才千古传名，家喻户晓。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夜幕中，我们漫步在夜郎老街上，皓月当空，月光如泻，我仿佛看到了李白独行于街头的身影。“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想起了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独和豪气。

史书上说，唐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冬天，李白被流放到夜郎，流放这三年中，李白留下了三百余首流放夜郎的诗歌。

现在到夜郎坝，处处都能感受到李白当年流放夜郎坝的气息，太白观月台、太白听莺处、太白故宅、太白寺、太白泉等以李白命名的地名也很多。当地人说，以前夜郎街南场口有一座百碑台，台上竖了百块李白诗碑，前来瞻仰的人络绎不绝。

明代川黔大道改道后，大道不再经过夜郎坝，但过往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士，还是要绕道到夜郎坝观赏诗碑。迎来送往，车马劳顿，无形中给地方官吏增加了负担。于是，当朝政府便下令毁碑埋地，最后仅留下两块碑。现在这两块碑还存放在与夜郎坝相邻的新站镇“怀白亭”里。

夜郎老街尽头有一座太白墓。墓不大，但很精致，典型宋墓风格。墓前方的砌石已经垮落，露出墓内精美的石刻图案，刻在石柱上的“牛岗峻岭夜郎天，虎踞龙盘漱玉泉”的诗句还依稀可辨。当地人说，这是李白的衣冠冢，是夜郎人为了缅怀李白而建的墓。

夜郎古国的都城是否在这里？唐代诗人李白是否到过夜郎？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沧海桑田，历史有时候也让人捉摸不透。但是，自唐代设夜郎县治开始，1300多年来，这里的夜郎之名，从来就没更改过，如今这里是中国版图上唯一的一个叫夜郎的乡镇。

第二天，我们去了杨八坟、去了西山的古炮台、大屋土司衙门、狮子山夜郎县城和铧尖山古堡等遗址。最后还去了新站镇的“怀白亭”，目睹了两块“太白碑”。历史上的夜郎坝风起云涌，从这些历史遗址上，我们就能感受到夜郎古国的文明。

秋高气爽，站在铧尖山上俯瞰，夜郎坝好似一颗硕大的翡翠，镶嵌在黔北腹地的万山丛中。如今的夜郎坝交通发达，不管从哪个地方去夜郎坝，再也不会车马劳顿，“毁碑埋地”的历史再也不会重演。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