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

只见高升桥水库碧波荡漾，却不见高升桥的影子，原来这座位于荣昌区的古老乡村石桥因水库的诞生而埋没，深居水底，只留下一个久远的传说。

古时候，有乡秀进京赶考路过此地时，登临石桥，一眼望出去，云蒸霞蔚，烟波浩渺，垂柳依依，白鹭翻飞，顿时神清气爽，心中起了灵韵，不由得歇脚休息一阵，拿出书卷温习，当年竟然中举高升了，故后人就把这座桥取名为“高升桥”。

高升桥水库甘冽的碧水，养育着几十万人，是荣昌人的主要饮用水源。通过水利人几十年的呵护，库区绿树葱茏，水清见底；翠岛浮动，山丘簇拥；农舍星罗，炊烟袅袅……而最让人生发遐想的是那一群群梦幻般的白鹭。

说起白鹭，张定老人便滔滔不绝。他的家离高升桥不远，没有修水库那阵，经常挑着猪儿粑到街上去卖，一大早从高升桥出去，小半天就卖完了，从高升桥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溪沟边白鹭东一只西一只飞来飞去。

有一天，一只白鹭被水草缠住了，翅膀不停地扑扇，却始终飞不起来。张定跑过去，发现白鹭的一只脚被水草套死，越是用力套得越紧，爪根上都破了皮，淡淡的血迹洇在水面上。白鹭不仅痛苦不堪，而且显得百般无奈，湿漉漉的目光里带着祈求和哀怨。但张定却不懂白鹭的伤心，他想的是捉住这只白鹭回家，晚上炖汤，喝二两老白干，正好温暖这寒冷的冬季，把一个冬天都弄得热热乎乎。任凭白鹭怎样挣扎，也不管叫声有多凄厉，张定还是把白鹭带回了家。

家里除了老婆，并没有其他人，儿子在成都，女儿在深圳，老两口守着老房子，在高升桥的陪伴下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老婆李映芳见了白鹭，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虽然天天在溪沟边可以看见白鹭起起落落，但突然看见张定提一只鲜活的白鹭走进院子，还扑扇着翅膀，发出“呱呱呱”的叫声，真是让李映芳惊呆了。一阵稀罕之后，李映芳发现白鹭受伤了，看白鹭的眼神里流动着无尽的惊恐，听白鹭的叫声里有着十分的凄婉。她便问张定：“白鹭怎么啦？”张定就得意洋洋一五一十向李映芳说了来龙去脉，还特别强调说，晚上炖汤喝酒的想法。

李映芳一听，立马把张定骂了一顿。然后从厨房拿出瓷盆，兑了盐水，给白鹭洗干净了伤口。白鹭从张定那里出来，到了李芳的手中，一下子显得很温顺，也不扑扇，也不鸣叫，眼睛里似乎闪动着感激的泪光。

等李映芳弄好了白鹭的伤口，又抓出一把高粱来喂，然而白鹭并不领情，只把眼睛望着天空，像是在诉说自己的祈愿。李映芳比张定灵光，一下子就明白了，赶紧把白鹭送出院子。白鹭曲颈回首看了看李映芳，仿佛要说什么，是感动？是不舍？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翅膀一举，双腿一蹬，一声长鸣，飞进了天空。瞬间盘旋回来，绕李映芳的院子一圈，再飞出去，远远地落到溪沟深处去了。

打那以后，张定终于明白了白鹭的灵性，再也不敢有炖汤喝酒的非分之想。每每看到白鹭，就觉得像是看到了仙女一般，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敬意。

到了2002年，高升桥水库建成，一大片水荡漾在张定的眼前，高升桥却藏到了水底下，上街没有桥过，却有了一条宽敞的公路，摩托车、小汽车、四轮车渐渐地多起来，原先清冷的乡村一下子热闹了。

溪沟变成水库，云雾缭绕，水草葱茏，鱼虾成群结队，白鹭也就越来越多了，一行行，一群群，穿过竹林，穿过炊烟，飞翔在蓝天里，飘摇在烟雨中。

张定和李映芳从街上回来，往自己的农家院子一看，有水、有树、有竹林、有云雾、有公路、有大坝……更有那摇曳的白鹭，内心顿时升起浓浓的乡情，多好的地方啊。

后来，高升桥水库大扩建，因占地，张定家也搬迁到城区，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们还是念念不忘家乡的美景，时不时回高升桥水库看一看。水更清了，景更美了，坝更高了，天更蓝了，云更白了，花更艳了……白鹭又多了一些。即便是初冬时节，白鹭依旧留恋着这里的山山水水，不舍昼夜地飞舞着。

每次离开，张定两口子总有些依依不舍，走几步便回头望望，就看见一行白鹭飞翔在天空，而高升桥水库这幅美丽的图画也就更加生动起来。（作者系重庆市荣昌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