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梦宁

公元1258年年底，元军进逼四川，在南宋潼川府路合州钓鱼城下受阻。大汗蒙哥派人前去招降，合州知州王坚严词拒绝并杀了使者。蒙哥遂决心用武力征服钓鱼城，可一连十几天攻城，均遭惨败，气得蒙哥暴跳如雷。

在旁的将军史天泽劝道：“大汗，请息怒，钓鱼城山势险峻，要破钓鱼城只能智取。先征服民心，然后瓦解军心，钓鱼城不攻自破也。”

“怎样才能征服民心？瓦解军心？”蒙哥问道。

史天泽回道：“我们灭西夏时，俘虏了一位皇宫琴师，这琴师琴艺高超，至今我也听不懂他弹的是何曲调。不如叫他在钓鱼城下摆下琴擂。布告合州军民，若有人识得琴、讲清琴的历史者赏银百两。能与我琴师对弹，胜者，我军即撤出合州，输者斩首示众，以挫其斗志。”

蒙哥笑道：“好办法，这事就由你主办，挫挫宋军锐气。”

史天泽遵令，在钓鱼城下摆好琴擂，四处张贴榜文，借以谋杀合州文人琴师。一两月来，有十几位琴师识琴打擂遭害，他们并不是想去取胜获奖银，而是想获胜使蒙哥退军，合州军民免遭涂炭，他们却不知这是蒙哥设下的陷阱。

钓鱼城守将王坚、张珏知道后，心急如焚，却无法阻止这些爱国志士。一天下午，有军士来报：“禀将军，又有一位老道长身背七弦琴去识琴打擂。”

王坚、张珏忙上城楼远远观望。只见一道长鹤发童颜，昂首挺胸向擂台走去。这位老道长，正是铜梁山二仙观道长超凡。超凡青年时随张三丰云游四海，道法精深，品德高尚，且琴艺高超，很受恩师张三丰喜爱。得知蒙哥摆下琴擂，谋杀爱国志士，他为了揭穿蒙哥诱杀阴谋，“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超凡道长怀抱梧桐古琴气宇轩昂走上擂台，被一牙将挡住：“老道，既来识琴打擂，还不赶快参拜大汗。”超凡抬眼一看，琴台上方虎皮交椅上坐着威严而又骄傲的蒙哥，下面琴台侧坐一年约五十、面带忧伤的秃顶琴师，身边站着八个刀斧手，袒胸露背，大刀横肩，脸带凶光。

道长面不改色，声若洪钟地说：“贫道乃大宋子民，怎向尔等下跪？贫道来自对面铜梁山二仙观，道号超凡。尔国设擂比琴又非比武，琴者，乐也，乐者天下之合也。贫道今天是来与琴师切磋琴艺的，理应以礼相待，方显贵邦之文明。”

蒙哥听了道长不卑不亢的话语，心里一惊！暗想，老道决非等闲之辈，遂问道：“既来比琴，老道长可认识我国琴师之琴？”

超凡冷笑道：“这是一台亡国之琴，名‘奚琴’也。”

琴师见超凡说出琴名，还讽刺为亡国之琴，顿时羞得面红耳赤。蒙哥见超凡不但识琴，还征服了琴师，他强作镇静，命秃顶琴师弹上一曲，与道长比赛。

秃顶琴师拨动琴弦唱道：“金戈铁马踏西夏，奚琴随军走天涯。十七年东饮黄河水，民风淳且雅。贺兰山下，瞭望草原无涯。遍地红花，奔驰着牛羊骏马。党项族勇士，保不了祖国大夏。亡国呀，亡国者，哭唱故国烟雨花。”

琴师唱毕，蒙哥问超凡：“道长可识此曲？”

超凡道：“这是一首亡国之曲‘恨难消’。”

琴师点点头，“请超凡道长赐教！”

超凡取出古琴，正正衣冠，焚起香，拨动琴弦唱道：“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秃顶琴师听了，凄然泪下。他又弹起了“西夏谣”：“北风瑟瑟，红日西下，六月飞雪，飘飘洒洒。美丽的西夏，瞭望草原无涯。遍地红花，奔驰着牛羊骏马。党项族勇士，保不住祖国大夏。亡国啊，亡家。西夏子民没有了祖国，没有了家。心酸痛，泪如雨，仰天长叹，血泪浸黄沙。”唱腔哀婉凄凉，闻者泪垂。特别是蒙军中党项族士兵顿感亡国之痛，掩面抽泣。

蒙哥听了心中不悦，他对超凡说：“你能弹一曲相对吗？”

超凡不语，拨动琴弦，唱道：“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是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多少泪，洒长空。山河碎，大厦倾，孤臣勇士同仇敌忾仍保宋，尔休想设下陷阱杀义士，揭穿阴谋一场空。”

骄横的蒙哥被识破真相，凶相毕露，大怒：“你胡说！明明难对，反说设陷阱。”

超凡哈哈大笑：“昔三皇五帝兴音乐，用于宗庙以荐祖考，用于天地以享鬼神，用于朝廷以彰威严，用于筵席以娱宾客。真没想到你堂堂蒙古大汗，竟用卑劣手段，借比琴诱杀爱国志士，真是可耻至极。”

超凡道长愤怒地拨动琴弦，高唱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最后一句因用力过猛，“砰”的一声琴弦断，超凡道长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蒙哥大为震撼，长叹一声道：“南宋国运衰，义士仍捐躯。可叹，可叹！真志士也。”他传令厚葬超凡。

王坚、张珏见到此景，潸然泪下，命全城军民祭拜超凡道长。

蒙军数月攻钓鱼城无果，1259年7月21日，蒙哥爬上瞭望塔，观望钓鱼城内情景。只见钓鱼城内演武厅前帅字旗迎风招展，斗志昂扬，城内千亩良田，遍地金黄，军民忙着收割，天池里荷花盛开，儿童嬉戏。蒙哥还想仔细看看布防，忽见钓鱼城东门火光一闪，“轰隆”一声巨响，眼前一黑，蒙哥身中流矢，不久卒于军中，蒙军遂撤围北还。

超凡道长大义之举，仍在民间传颂。

（作者系重庆市合川区文联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