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琼

雨后的大地异常干净，空气格外清新。晚饭后，我和家人漫步滨河公园，看山、看水。暴雨过后，低吟浅唱的龙河也开始有了大江、大河的志向，在这落日余晖下开始了波涛汹涌的澎湃，其气势不亚于长江、黄河的奔腾，引来了无数过路的行人驻足观看。

印象中的河畔，总有一些桀骜不驯的生命以不屈的姿态镌刻在岁月的长河中，熠熠生辉。那只独脚的白鹭，便是那晚龙河江畔、滨河之边最动人的一抹风景。暴雨过后的龙河，河水汹涌湍急，裹挟着上游带来的泥沙，水质看上去有些浑浊。就在这片汹涌中，一只白鹭闯入了我的视线。它静静地立在河中央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身影孤独而倔强。

我知道，它是吃鱼的。只是在这急流中，它能捉到鱼吗？要是真能抓到，则堪称捕鱼界的高手。好奇心驱使我掏出手机想录下它捕获成功的瞬间。事与愿违，我举了好久也没见有鱼上嘴，只是见它在那几块石头间来回跳动，顿觉无趣，只觉得这一定是只傻鸟。“妈妈快看，那只白色的鸟只有一只脚，它的另一只脚去哪儿了？”顺着旁边小女孩儿的手势方向寻去，那不正是我刚才看到的那只吗？

距离隔得远，视线不清，我忙拿出手机使劲拉近了镜头，隐隐约约中似乎看见它真是单脚独立支撑着身体。但我更希望它是在休憩时把一只脚收缩着，以此来保持时刻的清醒。

这会儿，它在那几块乱石间来回踱步，每一步好像都显得很艰难，但它又从未停止。一次次倾斜、跌倒，又一次次站立。遥远的河对面，有三四只它的同伴在寻食，它们轻盈地掠过水面，时而高飞，时而低翔，它只在河的这头默默地看着，它用尖尖的喙不断地在乱石里探寻，凭借敏锐的听觉和视觉，捕捉那些微小的生命。不时低头，而后仰望。俯仰之间，像心有雷霆，面若静湖的智者。又像若有所思：如何才能凭借一己之力跳出这急流险滩？河对岸的同伴儿能否发现它并帮它一把？怎样才能捕获一条小鱼来填饱此刻辘辘饥肠的肚子……

我开始担心它。它若真是独脚，水势这么急，它该怎样才能离开这惊涛拍岸的乱石丛中？夏日的天气，暴雨频发，若是再下雨，河水高涨，它该何去何从？一个可怕的场景在脑海盘旋：无助的它饿得瘫倒，然后被无情的大水拉下去随波而下，直到无人知晓，湮没在时间的长河。

奇迹发生了，就在我唏嘘不甘要离开的一瞬。它展开翅膀奋力一跃，飞向了天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近，我清晰地看见那有力的双翅之下的确只有一只脚，以至于它飞行的姿态并不优美，甚至有些摇摇晃晃，但又充满了力量，仿佛在向世界宣告：即使独脚，也能别样飞翔。

那残缺的肢体，让人心生怜悯。我不知道它之前还是今天经历过怎样的磨难。是捕猎者埋下的夹子让它在劫难逃？是与其他动物的激烈斗争让它惨遭失败？是这几天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它在飞行中撞到障碍物？甚至是先天性残疾？但好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它还活着。

借着翅膀的力量，它总算飞到了岸上。这振翅一跃，只有它自己知道，这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千磨万击的结果。那条练习飞行的小道布满荆棘，它扑棱着翅膀一次次跳跃，每一次振翅都是和重力与恐惧殊死搏斗。那一次次在平静的河面上练习，对它而言恰似在狂风巨浪中航行，稍有偏差就会被无情的力量掀翻。飞向天空，就像是一座高峰，而它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想要攀上去，身心俱疲，却又倔强勇毅。千磨万击习飞苦，终破重云向九天。此刻，它成功了，像一颗璀璨的星星，在天空中闪耀。那白色的羽翼在夕阳的余晖下格外闪耀，仿佛大地都在为它的坚强加冕。

它感动了我，用它的坚毅和勇气。身体残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对生活的勇气还在，就可以战胜一切已知和未知的困难。那一刻，与其说它是一只独脚的小鸟，倒不如说它是狂风暴雨里的海燕——对狂风暴雨，不期待，也无畏。做人也该如此，人生长河，挫折不断，磨难无边，但只要心中火焰不灭，亦能像独脚白鹭那般在困境中绽放光彩。

河畔独脚，别样飞翔。它教会我无畏风雨，勇往直前！

（作者系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